看到这一排攀过围墙,以成熟的风韵惹人遐思的繁花,你就瞬间明白,四娘家的花开到“千朵万朵压枝低”,让大诗人流连忘返,不惜挥毫泼墨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体验了。
似锦的花,有没有让诗人艳羡他笔下的蝴蝶?我无从知晓,但却知道,在张望的瞬间,我有过变蜂的冲动,化蝶的欲望,只为能像它们那样,在花间自由穿行,自在飞舞,一亲芳泽,然后沉醉不知归路。
然而,我却深知,花近似于执念的汹涌的深情,并不是向着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她的心中自有初夏,那个带给她不一样的感受和体验,吸引着她尽情绽放生命的初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最初的那份萌动,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她已经记不清了。
但我却始终记得,在初夏来临前,那来自于花,但花却不自知的美丽风情,就已经无处不在了,只要稍稍留意的话。
因为,五月前后,是花在一年中最为娇媚也最为繁盛的时候,她绝不会错过花期,错过与初夏一年一度的见面!
果然,待春日阑珊,她就如同印象中的那样,高调迅猛地,给原本素朴纯净的翠幕,抹上了浓烈奔放的艳色,再晕染成一片一片。
她将装扮一新的枝条,高高低低地伸展开,径直伸到她能触及到的所有地方,一扫过去的含蓄和沉静。
她用饱满又张扬的方式,诠释着对初夏的炽热感情。可是,初夏却迟迟没来。她等得有些心慌,便以少女的浪漫情怀为基调,织出了一段又一段旖旎迷人的“罗绮”,来缓解,平息自己内心的焦躁。
她希望,初夏来的时候,一眼就可以看见她,并被她无以复加的秾丽惊艳到眸光闪闪,再无法挪动脚步。
她想将自己最美的姿容,最真的柔情,都虔诚地奉给她的白马,那个被她想了,念了,揉碎了,刻进灵魂里的,她的爱。
在这样的等待中,老实说,被她轻易搅花的,是我的眸子;被她一再蛊惑的,是我胸中跳动的那颗心。而我,却不是她翘首以盼的王子。
我只是一场不为人知,却正在发生的爱恋的旁观者,是将自己的倾心深深藏在胸臆,却不敢宣之出口的单恋者。
我只是她众多倾慕者的一个,如果说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心思细腻敏感,爱琢磨,我想。
当我还在沉吟,还在估量,初夏会不会被这些东西感动的时候,初夏却已飘然而至。
初夏在今年似有些姗姗来迟。他对自己的人间之行,向来漫不经心。也是,对他来说,到处都有想牵绊住他脚步的存在,这世间,原本就是一个繁嚣纷扰的世界。谁为真心,谁为假意,初夏并不太在意,反正他每年只来这里一趟,完成四季轮回该他的那部分即可。
初夏一路走来,闲闲将手抚过那些向他展颜的笑靥,引起了一阵意料之中的颤栗和骚动。看到那些望向他的眼神,变得跟往年一样,或迷离,或灼热。初夏貌似愉悦,但心底却没有一丝动容地笑了笑,继续前行。衣袂飘飘,不沾片叶。
然而,当初夏终于看到秾艳更胜往昔的花,和她手里长长的,盈满柔情的“罗绮”时,还是感觉到心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一下,虽然初夏并没有觉察出那是什么。
“这个傻姑娘。”初夏在心里喟叹,然后将视线凝在花的身上良久,说不清是一种怜惜,还是其他什么。
花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初夏,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俏脸更红了,幸好被浓妆掩盖住了。
“你……好吗?”花欲言又止,酝酿了半天,最终出声的却是一句不痛不痒的问候。
“嗯。”
“我……”
初夏打断了她,“我不是你的良人!”
“我……”
初夏又打断了她,“我向往风一样的自由,不会为谁停留。”
“我……没关系的……我爱你就好了!”
初夏看着花,有些怔怔,仿佛看见花坚定又诚挚的眸子里,有一种灼灼光华。
原来尘世间,竟真有这种不求回报的爱啊!
“我爱你就好了!”
初夏在心里咀嚼着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说不出来是一种释然,还是一种感动。
“对不起!”初夏看着花,认真地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这一次,花只是抿唇笑了,眉眼盈盈,动人心魄……
我悄悄地爱着花,花却爱着初夏,而初夏,终有一天,会爱上花吗?
在生命永无休止的轮回里,谁都不知道,那个最终的结局。
也许,世间的事,十有八九不如意,但爱与不爱,谁又能说得清呢?
初夏与花,花与我,在每一年如期而至的见面里那缠绕纠结的情愫,不知道你有没有懂得?
是否,你和我的感受一样,初夏来时,花开正盛?
起初,我还为花义无反顾,不计得失的爱感到唏嘘,感到不平,但后来,我从花的身上,仿佛懂得了一点什么是爱,对爱有了更深刻的领悟。
于是,我决定,要像花爱着初夏那样,继续爱花,爱这凡尘。而你,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