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孤影, 江湖故人。 金庸先生从未远离。
去年的今天,我和大王(同事)刚上地铁,手机推送一条消息:著名作家金庸先生去世,享年94岁。这条消息来得突然,竟不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金老封笔多年,虽不著武林史书,但感觉只要他在,那个江湖就在。
当我环顾周边,比我稍长一些的男生面露凄色,也有一个人径自失去了神,眼睛红红的,想必也是金老的拥趸吧。
那时的我,心中也一些说不出来的空寂,感觉丢失了一件宝贵的东西。
地铁穿隧道而过,破风声呼啸而鸣,岁月如潮...
江南的嘉兴楼,塞北的大漠,大理的天龙寺,还有那个迷雾缭绕的桃花岛。青衫落拓的段公子,从大理东行前往江南,江南的烟雨很美,雨如丝线,轻轻地落在肩头。碧波浩渺,浮萍无根,还有那位叫阿碧的灵秀女子为他撑船摆渡。
燕子坞,双燕归来坞里寻,他遇见了神仙姐姐,从此便因情而痴。枯井下,他成为王语嫣口中的段郎,她也不再是他口中的王姑娘。
两人倾心而悦,自然风月无边。
只是,多情的段公子真的是喜欢王语嫣吗,还是说他其实爱上是那个剑湖地下的仙女雕塑?
秉性纯良的虚竹,误打误撞竟破了珍珑棋局,从此踏上了“开挂”的不归路。他本该是想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和尚,吃斋念佛,敲着木鱼撞着钟。可是命运总喜欢和他开玩笑,破了荤腥之戒,色相杀戒,卷入了逍遥派的纷争,即便成为了灵鹫宫的宫主,西夏的驸马,但他会开心吗?
也许,因为责任,他选择了留下来,灵鹫宫的寄托,公主的爱意,他都不能辜负。所以他只能牺牲自己,向心中的小和尚挥手作别。
地藏王曾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虚竹有没有想过:下辈子,我心许佛门;这一辈子,我放不下她们。
三兄弟中,豪气干云的萧峰是最悲惨的一个。一边是契丹,一边是大宋,站在那一边都不对,这天下竟没有他立足的地方。与他塞上牧羊空许约的阿朱竟也香消玉损,从此他便是一个人,即便妹妹阿紫倾心于他,他不为所动。
在他心中:四海列国,千秋万代,只有一个阿朱,那个坚毅聪明的女子。
天龙一书,还有很多很多...
如今看来,众生皆苦。
萧峰的命运之苦,段誉的情障之苦,虚竹求佛不得佛的苦,阿朱苦,阿碧苦,阿紫也苦;王语嫣伤心,木婉清伤心,天山童姥伤心,李秋水伤心,无崖子也伤心⋯⋯果真是“无人不冤,有情皆孽”,每一种不幸背后都有一双命运的大手在无情地推动,每一种偏狭与邪恶背后都有一堆合理化的借口,竟看不到一丝破局的可能。
书中末尾:萧峰在雁门关自尽于两军阵前,一抬头只见远处暮色苍苍,大海茫茫。
看到此处,我蓦然想起一个人:“某一日风雨如晦。杨过心有所感,当下腰悬木剑,身披敝袍,一人一雕,悄然西去,自此足迹所至,踏遍了中原江南之地。”我每次读到这一段,都觉得怅然若失。
书中末尾:却听得杨过朗声说道:“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说着袍袖一拂,携着小龙女之手,与神雕并肩下山。
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乌鸦呀啊而鸣,郭襄再也忍耐不住,泪珠夺眶而出。
郭襄也是我钟情的人物,她太苦,风陵渡口误终身,她又不苦,心里永远有那么一个人,远又不远,是永远的希望和亮光。
江湖是什么?
曾经我理想中的江湖,就是旷达超脱这样的恣情放纵,是虽千万人我吾独往矣的豪迈,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悲歌,是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喜,举世而非之不加沮的傲然清骨。如今的我才发现,江湖其实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烟火气息,那份平平淡淡的真实。
曾在一本书中看过这样一句话:书生报国是儒家入世的奋斗,功成身退是道家出世的逍遥。在金老的笔下,有儒家的忠孝仁义,有道家的清静无为,也有佛家的悲悯苍生,有的像你,有的像我。
其实,笔下的江湖,无非就是我们的生活啊!
虽是很远,但也很近。
从不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幼稚可笑,回想过去反而觉得那个小孩是那么真实美好,就像彼时憧憬着未来活成的美好的样子一样。现实与憧憬与过去交替呈现,亦苦亦甜,亦真亦幻,正是金庸带给我们的境界。
江湖永忆,侠情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