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山粉圆子烧肉
小的时候家里拮据,很少能吃到肉,妈妈养的两头猪到过年宰了卖钱以贴家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的猪都是吃剩饭剩菜还有妈妈亲手种的绿色菜长大的,可是每只猪从年初养到年尾也才一百来斤,比现在专喂瘦肉精的猪还瘦,所以我们姐弟只能看着屠户将肉整扇整扇驮走却无计可施。
当然也会留一点猪肉留作年用或是腌成腊肉,风干肉。杀猪的夜晚不要太美好,我们在屋里听着猪的嚎叫,看着屠户将毛烫热拔净,最后呈现光不哧溜粉皮白肉猪。妈妈尤其的忙活,烧水,蒸血,洗肠刮肚,想吃肉的我们也会变得特别的乖,力所能及地帮着妈妈做这做那。
当晚,招待屠户和帮工,妈妈做了一锅的猪肝猪血汤,撒点自家种的蒜叶花儿,香气扑鼻而来,口水已流成呆傻儿状,我和姐姐总是先喝汤后吃干货,弟弟狼吞虎咽地边吃边喝,很快就喝完了,然后找妈妈要,妈妈说等干活的大人都吃好了你们再盛。此时的妈妈正在一边看着锅里的红烧肉一边搓捏山粉圆子(红薯粉和大米崩成的米花加水和葱姜蒜揉捏而成),我和姐姐如数家珍般数着碗里的干货一边帮妈妈烧火,锅里的红烧肉噗呲噗呲的响声是那个夜晚最美妙最难忘的和弦乐。
待肉烧好,妈妈装盘,将剩下的肉汁兑水下搓好的圆子团,一个个小圆球滚到锅里,加点酱油,焖上锅盖,吩咐大火伺候。约摸五六分钟后,妈妈揭开锅盖翻边儿看火候,此时的我们三眼睛瞪得如圆子般大,暗暗思忖啥时候跳到碗里来。耐心的等待后,妈妈尝尝咸淡,吩咐小火焅汁,不一会儿妈妈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拿过我们手里的碗,数着个数依次放到我们碗里。
心急的我们总是被烫得直喊妈,妈妈则是笑着嗔怪我们吃得太着急,当心烫着心。
后来的后来,妈妈也经常为长身体的我们改善伙食,可是我们还是喜欢杀猪的夜晚,为了那一锅汤,也为了那热乎乎圆滚滚的山粉圆子,那是一种无可替代的仪式感。后来没猪可杀的时候,妈妈一说做山粉圆子烧肉,我们便眉飞色舞。
每次回家妈妈总是说:“想吃什么呢,娃儿们?”而每每离开的时候,妈妈总红着眼,喃喃自语到“回来就待这么几天,也没能够给你们做些什么吃的。”妈妈也许是这个星球上唯一一个明明已经付出了所有却还在懊恼什么也没给你的生物。
爸爸的肉丝面
老家在北方人眼里是南方,而在南方人眼里是北方的皖南小镇,唯一的面食就是挂面,虽然我们自家也种小麦,但是不会做馒头花卷饺子之类的,只能卖了换挂面。爸爸特别的爱吃挂面,炸鸡蛋汤挂面,肉丝挂面,青菜挂面,甚至清水挂面,都行。
我上高中的那一年,妈妈骑自行车摔断胳膊,爸爸一个人挑起了家里家外所有的重担,农田里的活计,小卖店的生意,还有妈妈的饮食起居,分身乏术的爸爸折腾得筋疲力尽。但爸爸也没有言苦喊累,让我不要担心,在学校好好学习不要分心。
返校的那个中午,爸爸从外面吊回来2斤前槽猪肉,撸着袖子自己在厨房忙活。只听到“当 当 当,呲呲呲 '的声音响成一片,当爸爸端着热乎乎的肉丝面上来的时候,我敢说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肉丝面,尽管肉丝切成了肉片,尽管挂糊不是很均匀,但这些都不影响香气四溢的碗面,那是一种特殊的味道,有男人苍劲有力的厚重感。
现在的爸爸俨然是个会做饭的小老头了,言语更少了,银丝也满头了。
公公的西湖牛肉羹
公公是个少言寡语的北方老头,年轻的时候当过通讯兵,服役回来任科级干部,但不善言语也不喜欢与人虚情假意甚至马屁领导,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家庭和孩子身上。
从我见到他第一面,他就跟我说话,唠家常,做大锅菜给我吃。老公说:”看来我爸挺喜欢你啊,我是他亲生的,二十多年跟我说的话都没跟你这几天说的多。“我窃喜的同时感谢老头的喜爱。
时间催人老,退休后没几年的光景,公公两鬓斑白了,性格也随之柔和了好多,言语多了,乐的次数也见多了。我无意中跟他说起的鞋子哪个哪个装饰掉了,不知道上哪里修一下。公公说:“你放那儿吧,我看看。”第二天下班回家,我就发现,鞋子装饰物粘好了,而且补得特别细致,根本看不出来。我问他:”哪里修的?”他说:“我自己弄的”然后呵呵一笑。
记得在我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有天下班回婆婆家吃饭,进到厨房,看到公公戴着老花镜,一手掌勺,一手握着锅柄,眼睛还不时地往上看。我好奇地问道:“爸,你做啥呢?”他乐呵呵地说:“呃,我今天从网上看到一个做汤的方子,我就抄下来了,寻思做着试试。”我哦了一声后就没再关注了。
直到喊开饭了我慢腾腾地挪到餐椅上,公公把饭菜都端上桌了,最后端了一大碗的汤。这时婆婆说:“前两天去饭店吃饭,你爸看你挺爱喝西湖牛肉羹 的,这不,从网上新学来的菜谱,露一手给你尝尝呢。”我感激又不好意思地的看着我公公,小老头说:“咳,也不是就做给你吃的,我这不是想学学网上的新菜谱嘛。”
婆婆的红烧肉
跟做饭比起来,婆婆更擅长于穿上白大褂,穿梭于医院的手术间,为患者排忧解难,救死扶伤。虽然退休了,还是没离开岗位,返聘回院里专家坐诊。
我生女儿的时候还差十几天就过年了,爸爸在老家发生小车祸,我让妈妈赶紧回家看望,剩下老公伺候月子。婆婆每天白天上班,下了班就回到我家帮我老公一把,年夜饭是我们三带着孩子凑合吃的,当时所有的重心就是我和孩子,吃什么,怎么吃,过什么年,年怎么过这些都不叫事儿。
正月初三,集市开张,老公出去买菜,当时他也就是一个毛头小伙,根本不懂柴米油盐酱醋茶,凭着感觉买了一斤五花肉回来,婆婆着手炖了。吃午饭的时候他们终于给我盛了点带颜色的菜,我满心欢喜,这些天鲫鱼汤,牛尾骨汤,猪蹄黄豆汤,只有老天爷知道没有盐的滋味。
一看到碗里带颜色的竟然是红烧肉,哎呦我去,我迫不及待地大口咬起来,入口即烂,肥而不腻,醇香甜蜜,吃完碗里的我又要求老公再给盛一碗肉来,婆婆和老公看着我饕餮般吃相,笑得合不拢嘴。当然,他们没舍得吃那炖肉,都留着给我塞牙缝了。
时至今日,我一直记得那顿红烧肉,时时跟婆婆提起来,开玩笑地说:“那顿肉是我嫁到咱们家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次,以前没有以后好像也不会有了。”婆婆笑呵呵地说:“那是因为你太馋了,在那个坐月子的特殊日期,你的味蕾跟平时不一样,所以你会一直记得那顿肉,我呢,也是,一直记得我坐月子的时候我婆婆给我包的大馅儿饺子,也是久久不忘啊。”
我很庆幸,我嫁到一个如此善良,宽厚的人家里来。因为我只身一人来到小岛,夫家的每个人都对我特别的好,而且家族也非常非常的团结,让我荣幸之至。然后,家族的人们也个个都是吃货呢。
夫家的每个亲戚都很会做美食。大姑做饺子烙饼都是绝活,二姑炖肉炖排骨那也是没谁了,我妈妈刚开始吃不惯他们做的大块跟东坡肉似的五花肉,后来我怀孕生孩子,二姑送了好几次炖肉过来,我妈妈吃了赞不绝口。三姑呢是个爱美又懂养生的人,她做饭手艺其实不咋地的,但是做起小米粥,凉拌菜什么的简单养生菜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老姑做的虾仁疙瘩汤,三鲜馄饨都是味美汤鲜的美食,就连普普通通的鸡蛋酱也是做得色香味俱全。兵哥爆炒空心菜,辣炒花蛤,极有大厨的味道,就连水煮基围虾都比别人做得鲜美。楠哥不会开火做饭,可是醋拌方便面酸爽刹口,康弟呢继承了他爹妈的厨艺,炖肉炖排骨,糖醋里脊也都是厨子味儿。大妗子做的白菜叶蒸肉是我来北方后吃的第一爱吃的农家菜,老姨做的白肉蘸酱油我都是特别特别的爱吃,因为我是吃货。O(∩_∩)O
最最受孩子们青睐的是春夏秋冬吃不够的烤串,前提是我们自己准备食材,找个风景秀丽的河滩或者是楼下葡萄架下,架起烤炉,串上各种能烤的食材,兵哥撸起袖子为我们大家伙被烟熏火燎,男人们再拿起手里的啤酒,听着女人们叽叽喳喳,孩子们嘻嘻哈哈,伴着月色享受家庭的和美。
我和姐姐也很会做饭,尤其是生了孩子后,我们俩绞尽脑子,大展拳脚地学做各种中西式饭菜和点心,虽然有时候也很累,但是我们都乐在其中。
吃,是我们人类开门就面临的生存问题;是中华民族五千年来亘古不变的话题,蕴含着丰富的人文情怀和风俗文化;吃也是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最简单粗暴也最有效的方法,没有之一。
我们这个吃货大家族,瘦子少,欢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