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别闹了,费曼先生

归来的少年


理查德·菲利普斯·费曼——美籍犹太裔物理学家,加州理工学院物理学教授,1965年诺贝尔物理奖得主。同时,他被认为是爱因斯坦之后最睿智的理论物理学家之一。费曼一生幽默机智、几近顽童的行止,与其在理论物理方面的成就齐名。不过在阅读《别闹了,费曼先生》一书此之前,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上高中时朋友曾跟我聊到过他的“One-electron universe”猜想——即“反物质式孤独”,这让我震撼不已。


所有正物质皆由带负电的电子构成,由正电子构成的物质即为反物质,当正反物质相遇会发生湮灭,产生巨大能量。费曼由麦克斯韦方程推导出两个解,发现在数学上一个在时间中正向前进的负电子和一个在时间中逆行的正电子是一样的。


我们常说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任何世间的万物,大到宇宙中不同的星系,小到两个原子,都会表现出其不同的特性。但这个理论对于电子来说是不成立的——我们从来没有听人说过电子有高低胖瘦美丑之分,因为组成这个精彩世界的无穷多个电子,它们都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差异。


基于这些,费曼的“反物质式孤独”中认为:从宇宙大爆炸起,整个宇宙就只有一个电子而已。庞大的空间、数不尽的星体和物质,都不过是这唯一的一个电子在时间轴上走过留下的残影组成的罢了。137亿年前它就在时间轴上孤独地前进着,直到宇宙的末日,又掉头回去,变成正电子,在时间里逆行到了宇宙诞生之初——如此往复的循环,永无休止,于是这个电子出现在了时间轴上的每一个点,出现在了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在我们看来,空间里就布满了无数的电子,构成了世间万物。


这形形色色的世界竟只有一个电子,它孤单单的在这世界行走了百亿年,还将继续独自走下去。究其本源,世间的你我本都是一样的,都不过是那个电子留下的残影构成的。无论对于电子还是你我而言,这都是一种最无力的孤独。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处于深深的震撼和无力感中。为此还写了一些算不上诗的无聊句子:


那天我站在一片玉米地里/铁轨就在不远处/呼啸而过的火车唤醒风/我吓得愣在原地/我死死地盯着眼前划过的残影/车厢里坐着一个人/那是我没错/他朝着我的方向挥着手/只是风声太大/我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我醒来离去/就像不曾见过自己。

《别闹了,费曼先生》这本书的诞生缘于——多年来,费曼经常和同事的儿子拉夫·雷顿一起玩鼓。玩鼓的时候,费曼就聊他的故事,后来雷顿开始录音,并一再鼓励他说下去。经雷顿整理后成了此书。费曼本人并不认为这是一本自传,但他亲自参与其中,连书名都是他坚持的。本书的译本共有两种,就阅读习惯及翻译水准而言,由三联书店出版的吴程远的译本更具可读性。


《别闹了,费曼先生》与《你管别人怎么想》同享盛名,书中的故事大都是关于费曼生前发生的大大小小的奇闻趣事,没有难懂的学科概念,文风轻快幽默,引人发笑。书中的对话方式也完全保留了费曼的风格和自我形象,在一件件新鲜事背后,展现着费曼的赤子之心。全书由小顽童的成长、误闯普林斯顿、从军记、堂堂大教授四部分构成。讲诉了费曼从小学到研究生、到从军参加曼哈顿计划,再到后来任教过程中的故事。

莱顿:”费曼个性鲜明、特立独行,思想如天马行空,喜欢自辟蹊径,且从不固执,求知欲极强,主张做自己的思想领袖增强自我辨析能力。”


费曼一向特立独行,以不负责闻名。费曼曾在书里说到,冯诺依曼教授教会他“你不需要为身处的世界负任何责任。”他还说:“因此我就形成了强烈的‘社会不负责任感’,从此成为一个快活逍遥的人。大家听好了,我的不负责任感全都是由于冯诺依曼在我思想上撒下的种子而引起的。”看到这的时候我扑哧笑出了声,真是一个老顽童。


费曼生性好奇,参加曼哈顿计划时在严密的保安系统监控之下,他以破解安全锁自娱。取得资料以后,还留下字条告诉上司不应该把三个安全锁的密码设置成一样的;他可以因为在酒吧看到转动的餐碟进而开始推算盘子转动的方程式,随后延伸到量子电力学。之所以能获得诺贝尔他也曾说——全都是来至于那天我把时间“浪费“在一个转动的餐碟上;领了诺贝尔奖之后,同事和费曼打赌十元他会坐上某一领导位置,后来费曼拿到了那十元; 他连续五年努力辞去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的荣誉位置,因为选举其它院士的责任颇困扰他。别人可能看他自私,但对他,这是他保卫自己创造自由的方式。

弗里曼·戴森:“半是天才,半是滑稽演员。”后来,当戴森对费曼非常了解之后,他把原来的评价修改为:“完全是天才,完全是滑稽演员。”


感概于想要表达自己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之美的感受,一开始费曼想要通过教艺术家朋友科学,以便他能描绘出自己对大自然的感觉,后来他发现这是行不通的。他便倍加努力的去画画,让自己来画出心中的感觉,这真是一个很具野心的尝试。后来他小有成就,自己的作品也有不少人喜欢了。


费曼还十分痴迷于桑巴鼓,他的森巴鼓造诣也很高。巴西嘉年华会上需要领队的贵宾,之前预定的大明星缺席,临时由费曼取代,这是他引以自豪的事。


波尔曾说,费曼自信且正直,不畏惧权威,这是唯一一个不怕我,敢于指出我的错误的人。套用一下波尔的话总结一下费曼,他估计是唯一一个被人请去按摩院画裸体画、在酒吧被人挑衅与酒鬼大打出手、在赌城和职业赌徒研究赌博胜算、在酒吧学习撩妹技能的物理学家吧!

汉斯·贝特: “费曼忧郁的时候也比任何其他人兴高采烈的时候还要高兴。”


费曼和妻子阿琳的爱情不加以任何雕琢都足以搬上银幕成为一个让人动容的故事。阿琳去世的时候,病房里那只费曼送给她的钟刚好在她去世的那一刻停顿。费曼没有像常人那样撕心裂肺的哭泣——“并不愉快,也没有特别难受,或许是因为7年来已有心理准备,这件事早晚会发生”,费曼在书中这样写到。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朋友,尽管从医院回去的途中还爆了胎,他仍不愿朋友看到自己愁眉苦脸的模样。他们问及费曼发生了什么事?费曼只是答道:“她过世了。工作进行得怎样?”


他告诉自己要正视现实,他告诉自己不能整日沉浸在悲伤中,他对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可是在几个月后,路过一家百货公司,看到橱窗内得洋装时,他再也按捺不住了,那时得他哭得像个孩子——阿琳一定会喜欢其中一件的。


在我心里一直觉得研究物理和数学的人都是很神奇的存在,一直对他们保有崇敬之心,高中一度因为看了一个讲诉亚原子世界的纪录片而想着以后大学要去学量子物理学,到后来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我并不是那块料的时候也就放弃了。当然尽管如此仍不妨碍我对它的好奇心。物理学家拉比曾说,物理学家是人类中的小飞侠,他们从不长大,永保赤子之心。


而我觉得,费曼就是那乘着宇宙飞船在无尽宇宙里行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赤诚大叔,永远好奇,永远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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