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对男人抽烟喝酒这两件事情，很介意。
我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的高中。
寂寞，忧伤，奇怪繁体字和杀马特流行的时候，我在读高中，也狂热迷恋网络。
所以，我在网上学习到一句话：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都很自私。
二
其实真正让我把“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都很自私”这句作为自己的信条，是因为我的一个高中同班同学，男同学，王晴天。
说起来王晴天，也是我这十九年读书生涯里的奇葩之一。
2007年秋天高二文科班里我认识王晴天。
一开始见到王晴天的时候，我第一个蹦进脑子里的词儿是虎头虎脑。
当然，这个词完全不恰当。
王晴天的头，很圆，真的很圆，椭圆。像一枚碧根果，嗯，没开过口儿的碧根果。他头大，但因为是长长的椭圆，你不会觉得突兀。
所以呢，他的脸……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驴脸或者马脸，而是一张吹弹可破的脸。吹、弹、可、破。
我第一次认识这个词，是在天仙刘亦菲身上。
可是王晴天作为一个male，也当之无愧吹弹可破。
他完全可以对外宣称自己不是黄皮肤人种，没有人能反驳他————肌肤胜雪，而且他皮肤角质层又比真正的白种人厚————这样的皮肤，应该是许多女性挖空心思想要保养成的终极目标。
然而，那时一开头年龄的我，关注的根本不是这个。
三
2008年的春天，我参加班级的竞选。靠着演讲，我当上了班长。
我当选后的那个下午，王晴天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说，杜小凡，我投你的票了，好好干，看好你哦！
我有点愣：这厮暗中关注我很久了？
后来事实证明，并没有。
期中考试后，全班同学按成绩排名调座位。
我中等成绩，进来教室选座位的时候，王晴天已经和我宿舍的班级第三名坐了同桌。
我选择了教室另一侧靠窗的位置。
没意思要跟我坐同桌或者前后位，看来这厮并没有太注意我。
唉！讲真十八岁的我，又有什么好注意的呢？
身高一米六，体重大于65公斤。就算我再有黛眉明眸高鼻梁红嘴唇，被大堆大堆的脂肪簇拥着，又能有什么油腻之外的美感呢？
家人不忍心直接说我肥，只是笑说，小凡越来越像薛宝钗啦！
为什么是薛宝钗？
因为面若银盘啊。
四
我当班长后，一心想要班级纪律好，为大家创造良好学习环境。
于是认真贯彻班主任的策略，课堂闲聊交头接耳者，记名字上报班主任，由老班教育整顿。
执行三四周后，我隐约觉得，好像班里同学都不太喜欢这项制度。
一天课间，王晴天站在自己座位上，叫住从洗手间回来教室的我。
老杜，过来一下儿，跟你说个事儿。他站在座位上朝我招招手。
怎么了？我很意外，笑着问。
没事，下课嘛聊聊。王晴天一摊手说。
我走过来王晴天的位置，他见我刚洗过手，就从抽屉里拿出来纸巾，抽了两张递给我，让我擦手。
那是2008年，我第一次见人在学校里用带淡淡香味的抽纸。
而且是个男生在用。
我用的纸巾，是从家里拿的不带包装的卷纸。同宿舍还有同学用的是散称的卫生纸。
原来用纸巾，男生会这么讲究。
站在王晴天身边，我才发现原来他这么高，足有一米八了，我只到他肩膀多一点点。
仰脸看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
他的眉毛不整齐，但左右对称，都是在靠近眉尾大约三分之二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凸起，有一撮眉毛斜向上飞去，形成一个小小的倒刺。眉尾又平缓下滑而去。
这样的眉毛，恐怕是许多人一眼就记住他的原因。
他鼻梁不高，鼻头略略松散偏大。
鼻子下方，人中清晰。虽然被葱茏的绒胡须笼罩着。
如果你看过87电视剧版《红楼梦》，一定知道电视里贾宝玉的嘴唇。莹润饱满，好似雪天里的一点朱砂。
王晴天也有两片这样的嘴唇。
扫过一眼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粗糙：每年春秋，嘴唇总是不可控制地翘皮裂口，甚至流血。
而这个男生，他的嘴唇红润像五月的樱桃，像水晶杯里的果冻。
因为有少年的胡须，他的脸庞显得疏于打理。可是他的嘴唇，却像是仙女放在画卷上的红果子。
盯着王晴天的脸看三秒，我心里只想到一个词，一个形容赵灵儿的词：吹弹可破。
王晴天也盯着我看了三秒。指了指他同桌的位子说，坐吧！
我坐下，王晴天毫不磨叽地问了我记名字政策的由来和初衷。
我如实回答了是班主任给的办法，为了搞好班里的课堂环境。
他听了，点点头。
我等着他再说些什么，然而他却问我“你觉得我们数学老师讲课怎么样”岔开了话题。
五
因为班级第三名和我同宿舍，和王晴天同桌。
断断续续，在宿舍的卧谈会上，我也听到了些王晴天的八卦。
正是这些八卦，让我几乎毫无理性地树立了自己的观念，并且至今无法改变。
第三名说，是王晴天要跟我做同桌的。
第三名说，王晴天家是城里的。
第三名说，王晴天家开了个文印店，他上次拿来好多彩印的图片，好多古装美女。
第三名说，王晴天他妈妈在经营文印店。
第三名说，原来王晴天是单亲家庭，他爸在他小时候去世了，他没说是什么病。所以他妈一直教育他不要抽烟喝酒，他自己也说这辈子不会抽烟喝酒。而且，他吃饭生活，好像都很注重养生健康。每天中午他都睡觉，不管作业有没有做完；晚上放学后也从来不看书，不管学的怎么样；早上他也不会提前起床学习的。他吃饭，都搭配的特别好，青菜主食汤，从不吃泡面，他说泡面是毒药，为了多活几年，坚决不吃。他说过很多次，他这辈子都不会去抽烟喝酒的，别人如果想要慢性自杀他不管，他只管不要妨碍他。
第三名说，好像是王晴天他爸去世后，对他妈打击特别大，他妈害怕他也得他爸那样的病，再失去他，所以对于抽烟喝酒管的很严。
第三名说，王晴天……
六
后来，在执行记名字政策上，我松懈了很多。
看到课堂上有同学说话，故意干咳一声。名字也记得越来越少了。
再后来，我们升入高三，重新分了班级，大家都进入了新的集体。
七
后来我偶尔会琢磨听来的王晴天的只言片语，会想他如何承载着母亲的期望，维护着母亲破碎的心，继续着自己的人生。
后来，我还是忍不住毫无理性毫无根据，甚至偏执神经地相信：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都很自私。
并且一贯坚持。
后来，在我找对象的时候，在暧昧阶段我一定都会问他：你抽烟喝酒吗？
否。
告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