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圈里的夏天来得格外早,五月还没过完一半就已经下完了第一场雷雨。日加热烈的炙烤呼啸而来。
小和尚宿九从前天晚饭化缘吃到半个玉米饼到现在只喝到了两捧正在汛期的浯河水,不服气的老肚就一直不知疲倦地咕噜咕噜地抗争。这样让人难过的年头,17岁的宿九本来可以无忧无虑地在寺庙的院子里诵诵经书逗逗鸟,讨厌的老和尚偏要让宿九在成年这一岁下山历练,这之前他可是连去化缘都要师兄陪着才肯的。没办法师命难违,师兄给他肩上搭上条前后都有兜的布袋就把他送出了山门。
“要这么多兜干嘛呢,吃不了那么多,更化不到这么多……”宿九心里想着,喝完两捧水起身就走了,留在那儿的布袋被越涨越高的浯河水悄悄地顺走了——
“圈里……果然是在个圈里啊,四周这么多山挡风,不热死头驴才怪咧……难怪一个人影都没见到,谁会愿意住这种无聊的地方”宿九停住脚步,一边攥起灰蒙蒙的袖子,一边对着脑袋上空已经偏西的日头自言自语。
多山多树木,就多禽兽,宿九得在日落之前找到人家投宿,可是都下午了,太阳辣得让人恶心到迈不动步子,找不到住处,莫非是晚上露宿街头让狼吞掉的命呦?宿九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狠狠地踩了一脚路中间没到膝盖的嚣张杂草,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追去。
揩下来要流进眼里的一串汗水,往身后一甩,呲牙咧嘴地挣扎着张开眼,远远瞄到一椽破屋,
宿九惊喜地慌忙抹两把眼,定睛一看,果然是个村落,还冒着炊烟呢。登时掉在地上的汗珠都跟着乐开了花。
翻过一个山头,宿九发现不远处一群人围在打麦场里,隐隐约约传来年轻悲凄的哭声,宿九走上前扒开人群,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跪在一具中年男性尸体旁边,头上插根秸秆草,已经哭干了眼泪,头发像干草一样绝望地乱着。
人群里他听了个大概:小女孩是河上游的,死了的是她爹爹,上午他想去到河对岸收他家的小麦,因为担心等水消涨再去收的话小麦会被麻雀糟蹋尽,所以会一点水就冒险过河,结果被浪头卷到深水里,一直到了圈里才冲上岸,小姑娘找下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家里没有其他人,她没有办法安葬父亲,只好把自己卖了……
宿九听得吸了吸鼻子,周遭都凉了许多,摸摸口袋里只剩一丢丢临走时大师兄偷偷塞给他的钱,宿九顿了顿,一把摸出来放姑娘面前,姑娘抬眼怔怔地看着宿九,眸子里又流出让人心碎的液体,围在一旁的人纷纷掏出自己身上的钱放在小姑娘面前,小姑娘突然伏在地上放声大哭,宿九是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的,扭头冲出了人群,往村子里面走去。
“喂!小兄弟,你是要找地方投宿吗?”有一个三十左右模样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到。
“对啊您方便我去您家借宿一晚吗”宿九喜出望外。
“跟我走吧,是不是饿了,我看见你把身上的钱全给那个小姑娘了,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傻。”
“嘿嘿 您现在也一样啊,肯收留我……”宿九抬头看一眼大叔在心里暗喜。
大叔笑着敲了敲宿九脑瓜,回头向慢慢散去的人群看了一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