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6 一次告别
在我彻底遗忘之前,我尽力记得你
现在是凌晨04:08,我此刻才开始写这一天的内容。
这两天在北京。所以写一次关于北京的告别。
今年年初我从首尔妈妈家返回上海我自己的家,
那时候开始意识到,抑郁的阶段即将结束,我将要好起来。
然后,回到上海的某一天的下午,突然收到好朋友传来的简讯:
“xx跳楼了。”
当时完全愣住的我,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被这个消息击穿了。
我开始哭,我心中不停的跟自己讲,他搬家了,他的新家我没有去过,
他之前住在十八楼,而现在也许他的新家没有那么高,跳下去也许可能在昏迷,可能是非常非常严重的伤。
心里怀着意思的侥幸,打电话过去给发短信过来的朋友。
得到的确认是,已经死了。
这是我第一次经历任何和我有关系的人去世。
在此之前,家人,朋友,老师,同事,同学,我认识的人都好好的或者。
没有想到这第一次居然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即使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大半年,此刻我依然很难找到词汇,语言在变得越来越模糊。想到这个朋友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的心依然变得复杂和散乱。
朋友是名人,所以当晚这个消息开始在社交媒体上变成热门。
不停的有人传微信给我。
有人问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有人担心我的状况,说很担心我。
有人让我不要难过。
也有人不明动机的发我一张朋友年初的时候发在微博上的一条信息
“每年都许愿自己今年可以死掉,希望今年愿望成真。”
然后对我说,起码他的愿望实现了。
大多数的消息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复。
我懂得他为什么觉得生活是痛苦的,我懂得他会幻想死亡是一切的解脱。
我也曾经在我的生命里有两段时间是这样,每天想着,如果那辆卡车可以结束我的生命,就好了。
但当我重拾对生活的信心,他却撑不下去了。
接着国外的媒体开始有各种各样关于这件事情的报道。
很多错误的信息在网上被当做真相来传播着。
在逃避了几天之后,我终于开始在互联网上开始搜索各种关于这件事的报道。
当我看到时代周刊的网站也发布了这个消息,我开始觉得整件事变得越来越不真实。
我没有机会见到他的尸体。
那件事情之后,我很快的来了北京,但是因为已经确定了去国外出差的时间,
所以,不得不在他葬礼的前一天离开北京。
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我发了脾气。
他来上海,我们在朋友家聚会。
当天我没有控制住自己,对在场的另一个陌生人发了脾气。
我说了很重的话,所以气氛一度很尴尬。
回家之后,我和他发微信说,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对不起。
这是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句居然是在道歉。
他离开了的整件事,我都是通过他人之口在经历着。
以至于现在再回想,只有一些二手的记忆作为凭证。
我突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写下去。
就只单纯的记录一些出现在我脑子里的句子好了。
他是一个非常轻松的人,每次我们见面都十分快乐。
但是我早就知道,他有非常严重的心理问题。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介绍我们认识的朋友就告诉我这件事。
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没有一点点感受到他的痛苦。
有一次,另一个朋友的电影的杀青饭上,
我们俩躲开了人群跑到楼下的院子里聊天,
正要聊到这件事,我们被喊了回去。
朋友责备我们两个就这么消失了,让我们不要耍孤僻。
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聊过这件事。
在这件事之后,在今年我因为另外的别的朋友来,来了北京两次,
每次来北京,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情绪。
因为之前来北京,都会告诉他,我到了,如果你在,我们出去玩。
他带我去吃了我在北京吃过最开心的一顿饭,
带我去北京的club跳舞跳到精疲力尽。
但这两次,我不再需要为了见他安排其他的行程。
不止这两次,之后也不再需要了。
他生前的爱人,也找到了新的男朋友。
昨天朋友在我酒店的房间问起这件事,我说新的恋爱已经开始了。
朋友说,那真好。
他生前送了我一本书,那本书被我转送了另外的朋友,
并不是我不珍惜,而是那本书的新意我已经收到了,
作为转达心意的实际存在之物作为一个象征,并不一定要附加执着。
这件事之后,我和那个朋友说,我想把这本书拿回来,
但是我一直没有做这件事。
就好像,我一直没有删掉他的微信,他的名字一直都在那里,
聊天记录因为之前清理手机删掉了,留在那的是空白。
就像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只是零散的片段,是不是真实发生过,或者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有没有被我的大脑篡改了细节已经无从考证。
我刚刚又在微信上打开了一次他的对话框,
我在想,也许有一天我会删掉,也许不会。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也许有一天,或早或晚的,我一定会和他告别。
就算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我们的生命也非永恒,
这是一次注定会发生的告别。
北京突然刮起了大风,窗外的风声,我凌乱的心声,都在催促这我结束今天的写作。
我不想重新看今天写的东西,语病,错别字,都无所谓了。
我的朋友常常说,记忆是突破时间的,但是记忆和其他一切大脑里的升起落下升起落下的念头一样,都是幻觉。
“我永远活的像是没有明天一般竭尽全力,因为明天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