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分晋是一次极具影响的历史事件,司马光将其列在《资治通鉴》的开篇,足见其对这一历史事件的重视。
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文字不多,却足以激起千层浪。这件事情上,司马温公有话说。
三家分晋而位列诸侯,致使君臣之礼尽坏,先王之礼尽失。而更让人挠头的是,坏尽天子之礼的不是旁人,恰恰是让人头大的周天子。身为天子,却对以下犯上、以臣废君的行为给出了实质性的支持,这件事值得说道说道。
三家分晋是不是春秋战国的转折点暂且不说,但这一刻,可供天子依赖的遮羞布被自己亲手撕了下来,扔到地上又踩了两脚。礼教、名分是统治的一大屏障,也是天子的一大利器,自己不在乎,别人也乐得不在乎。
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
宋神宗读懂了司马光的深意,自三家分晋,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周天子完全褪为空壳,实现了名存实亡的伟大创举。“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三家分晋事件也值得神宗好好思量一下了。
威烈王自陪臣命韩、赵、魏为诸侯,周虽未灭,王制尽矣。
天子坏礼
三家分晋带来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坏礼。司马光看重这件事,本质也在于礼。在司马光看来,维持礼教,主持纲纪是天子的第一要务,也是延续统治的根本。韩赵魏位列诸侯,周天子自坏礼法,实际给出了一种暗示:周天子也是可以取代的。
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 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
回归正题!
为什么说天子之职莫大于礼?司马光认为,天下子民,无论是有绝伦之力还是高世之智,都受制于天子,这就是礼在起作用。天子维护好了礼法,天子、三公、诸侯、卿大夫、庶人就能够各尽其职,上下相扶保,国泰民安,这就是为什么说天子之职莫大于礼!
至于为什么说礼莫大于分,司马光认为名分决定了地位尊卑。天尊地卑,阴阳有序,君臣之序犹如天地一样不可逆转。《春秋》一书中,周王室的官吏排序是在诸侯国君之上的,这也可以看出孔子对君臣之礼的维护。微子、季札宁肯亡国不肯做国君的例子,正是礼教大节不可破坏的明证。
是故以微子而代纣则成汤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吴则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宁亡国而不为者,诚以礼之大节不可乱也。故曰礼莫大于分也。
什么叫分莫大于名?名位、器物是礼教存在的根本,不可僭越。仲叔于奚有功于卫,想用用天子、诸侯才能用的马饰,孔子则认为封地可以多给,繁缨不行。物件虽小,却是身份的象征。时至今日,我们不能简单地认为这种思想是陈旧的,防微杜渐是有道理的。今日有功,能僭越一次,有成例在前,难道不能僭越两次吗?时间一长,一发不可收拾。
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著,圣人之虑远,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故必待其著而后救之;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则竭力而不能及也。
说了那么多,名分到底有没有那么重要?答案是有。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周王室每况愈下,却能作为天下宗主几百年,与天子名分是分不开的。“襄王不许请隧”也足见襄王对天子名分的重视。其时,不乏强权的卿大夫,敢自专不敢自立,也是源于名分不正。
季氏之于鲁,田常之于齐,白公之于楚,智伯之于晋,其势皆足以逐君而自为,然而卒不敢者,岂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诛之也。
周王室日渐衰落,韩赵魏盛极一时,周天子除了答应是不是就无可奈何了?还真不是那么回事。相信三晋请为诸侯的话题一出,就立刻吸引了全天下的目光。事件的后续发展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周天子的做法。允许,则三晋身份合法,无论出于公心还是思念,想要讨伐的人都变得名不正言不顺;若不允许,则三晋就会陷入尴尬的境地。只可惜周天子破罐子破摔了,爱咋咋地吧。这样一来,各诸侯、卿大夫就该心思活跃了。
周王室有天子的名头还能表面上耍耍威风,刷刷存在感。三家分晋之后,就只能呵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