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件 小说(一)

鬼事件

赵八是外号,大名叫赵德宝。穷人的孩子也不是愿意早当家,是不得已。六岁赵八就当家了。赵八是乡下人,这是命,一出生就注定了,赵八的乡下和电视里演的乡下不一样,电视里的乡下,一天挣数千、数万的挣票子,富的流油。赵八的乡下不行。他爸为挣块八毛的,去镇上卖点儿蘑菇,出了车祸,人摔死了。

穷则思变,赵八妈拿了个小包袱走了。

那天早上睁开眼,赵八在枕头边上看见了三个煮鸡蛋,是妈给他的。赵八给了爷爷一个,自己吃了一个,留了一个,赵八舍不得吃的这个坏了,变成了蛆,赵八把它埋到爸爸坟前了。赵八家有两只羊,赵八放羊时喜欢站在高处眺望,画面很像当年样板戏《龙江颂》里的江水英:虎头山挡住了你的双眼,叫你看不见世界革命风云激荡…。

赵八是看他妈,赵八没看见他妈,两年后爷爷死了赵八也没看见妈来。

除夕前赵八剪裁了报纸,当黄表纸,在坟前烧。李八江和赵八就是这天认识的,李八江干盗墓工作,这个行当里,他是“老同志”,主要负责勘查,哪儿有古墓他一眼能看出来,洛阳铲使得好,是专业人才,相当于盗墓行业里的高级工程师。

几个人看着赵八在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下烧报纸。李八江的一个手下说:“怎么烧这个?”

另一个怀疑赵八的亲人是大领导,给他们带过去看。李八江说:“你怎么烧报纸小孩,这个容易着火。”赵八说他没钱买烧纸。就是这句话叫李八江动了恻隐之心,说:“想不想跟我走?保你吃好的,喝好的。”赵八说:“俺有两只羊。”两只羊在坟那边吃草,很老了。李八江说:“这羊太老了,怎么没卖掉?”赵八说羊和他做伴。李八江给了赵八两个建议,一个叫羊自己生活,一个是卖给饭馆。赵八说:“叫它们自己吧。”

赵八和羊告别,跟李八江走南闯北,踏遍青山人未老。赵八太小,教他盗墓得加强思想教育,李八江说人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为活人做些事儿,也应该,赵八点头。那些年盗墓热,挣钱,后来市场推动,队伍扩大,活不好干了,很多人不讲究,盗洞不填埋,警察就来了,再后来李八江成了被通缉的人,他们去云南住下了,又认识了缅甸人,就去缅甸住住。

缅甸有比盗墓挣钱的工作,贩毒。赵八想贩毒,李八江说:“这个不能干,干上这个,你这辈子就出不来了。”

赵八憨头憨脑,有的地方灵光,有的地方不灵光。他吃各种毒蛇,喝蛇胆酒,看见一个缅甸人注射蛇毒,赵八吓一跳,说:“哥,你这是要自杀啊?”

那人笑。缅甸丛林里湿热,各种毒虫多,哪天咬你一口就完了,体内有毒了,把这些毒蛇猛兽毒死。

闻之如此,赵八也开始打蛇毒,剂量先小后大。李八江后来死于疟疾,七十多,自身免疫不行了,药剂不管用了。

江湖人马革裹尸就完了,李八江不行,临终托付赵八把他骨灰送回老家,埋在他父母身边。李八江不叫警方知道他挂了,让赵八秘密埋他,在他父母坟处挖个洞,把骨灰埋下就行,插个树棍,刻个“八”。李八江说:“别难过,咱们的宴席散不了,到了那边继续。”李八江面如桃花,说完就走了。

赵八回内地送李八江骨灰。一大片坟,祖祖辈辈都葬在这儿。赵八半夜去的,盗墓的不怕死人。安葬完,赵八给李八江烧了点纸。跪在地上烧纸时赵八想起了十多年前碰见师傅的样子,哭了。

回到缅甸赵八做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贩毒。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话害了不少人,原话本是:无度不丈夫,意思是气度不够就不是大丈夫,后来不知怎么给改成“无毒”了,成了不狠毒就做不了大事儿。

其实也是盗墓不好干了,什么行业都有萧条的时候,赵八把愿意转行的拉入伙了。贩毒胜于盗墓。有钱了,赵八从缅甸搞了枪和手雷,有些工作得有这些东西。贩毒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临头时得玩命。干了两年,赵八想做完内陆这票货,买船做国际线,主要是抓住了不会被枪毙,赵八打听到很多的国家已经没死刑了,就做他们的生意。

有些事儿不是事儿,是命。赵八最后这票折了。贩毒被拦截,碰上了检查的,有内奸走消息了,专门给你设的埋伏。

前边有路卡,左右是山崖。车上有两马仔,赵八说:“干吧,不干的可以下去。”谁也不敢下,下去跑不了。人生豪迈,俩马仔说:“哥,干了!”死活就一颗子弹的事儿,枪、手雷都拿出来了。赵八的丰田霸道改装过,车体防弹、轮胎防爆。

隔着路障五十米,赵八停车了,叫俩马仔去放倒座位,准备战斗,他亲自开车,掉了头往后走,车横过来时,赵八扔出了两颗缅甸搞的美国佬手雷。爆炸的功夫赵八掉转了车头冲后边的路障。

缉毒警搞“瓮中捉鳖”,一百五十米外拦车器、路障都摆开了。前边堵截,后边追击,子弹打在车四周砰砰响。赵八用的枪是以色列的,火力猛,出弹迅疾。几颗手榴弹一扔,趁着爆炸,赵八冲过了后边的防线。等冲过卡口,前边麻烦了,两辆卡车堵在路上,乌压压的全是人。审时度势,赵八把车扔了,三个人就坡进山了,得打游击了。这会儿不是早先敌进我退的时候了,狼狗、无人机、即时通讯,战斗了九个小时后赵八的两个兄弟都挂了。赵八胳膊受伤了,剩一个弹夹了,赵八把三颗手榴弹挂到胸前,准备冲出去,战斗一番,自己炸死,或暴露叫他们打死。

赵八飞身跃出的一瞬间,一发枪榴弹飞过来爆炸了。赵八感觉他挂了,世界一下变得温暖了。赵八看见了师傅带他走的那个早晨,看见家里的羊,看见了璀璨的天堂…赵八没死,警察发射的昏眩弹,属于橡皮子弹、麻药弹、水炮、网兜弹这一系列。

赵八被抓了,政府的意思,他可以选择,供出缅甸的制毒工厂的地点,把大陆的贩毒网络联络图交出来,可不死,关进去坐牢,二十年上下,出来又是一条好老头。赵八不吵,不骂,不喊口号。他不干,放他走也不说。

专家进行了心理学分析,认定赵八被洗脑了,打小在黑道混,形成信仰,信仰这东西不在于白道、黑道,坚信就能顽固到底,赵八一根筋,很难改变了。这样赵八被判了死刑,各大节日前都要处死犯人,不能叫你过节,过节时想起父母家人和父老乡亲,容易生事端。

腊月二十九,赵八被执行死刑,裁定是注射刑。那个阳光灿烂的上午,赵八执行死刑后尸体被运往法医学研究所了,进行尸检,以分析毒剂在体内的作用情况。主要是各年龄层的罪犯都有,身体和免疫系统的状态会使毒药的作用和状态也不同,科学研究需要这些数据。确认赵八死亡后,相关人签字。完事儿了,这些人赶饭局去了。

赵八活过来,是第二天早上的事儿。



敖雪寒这名字谁听了都觉得好听,其实名字就是个符号,范冰冰不叫范冰冰也还是个美人儿。敖雪寒也是,漂亮,长腿,一米七二高,开一辆白色的甲壳虫车,这车多少委屈她自己了,知情的人到没这么以为的,敖雪寒的爸爸老敖是大部门的第一副职,副职一般不那么受待见,可第一副职不一样。敖雪寒上学时不是学霸,这种家庭的小孩没有一个是学霸的。敖雪寒后来居上,在德国和早稻田学胸脑外科,这个科目比挖大粪还累。在慕尼黑实习一年,早稻田附属医院独立了一年多,敖雪寒此时后悔学这个了,就想起了往事。

五岁时她去医院陪姨妈去开药,看见急诊科大夫把人救活了,想长大了就当医生。现在再碰到小孩说自己要当解放军、要当宇航员、要当大领导,敖雪寒叫他们长大后再决定,眼下好好成长。上大学时读鲁迅的《呐喊》,还觉得鲁迅不至于弃医从文,成了大夫敖雪寒才明白精神高于肉体的道理。

敖雪寒今天主刀解剖赵八,她名声在外,从早稻田回来,在北京的医院干了一年主治大夫,开颅、开胸准确无误,病号一个接一个,她自己快累成瘦鸡了。治病救人也不能把自己累死,至于说某个职业高大尚,那都是骗人的。高大尚的人转眼变成臭狗屎的遍地是。有一天敖雪寒看见句话说:世界不是我们的,也不是你们的,是哪些活的久的老家伙的。就下定决心,调研究所来了。

这儿轻松,收入不比医院低。按说敖雪寒今天应该早来,两件事儿叫她没来成,一个是家里出事儿,小敖姨妈的丈夫谢炳全昨天从检察院的“双规”招待所跑了。小敖她爸敖山河面沉似水,恨的牙根痒痒,一大早就发脾气。当初谢炳全干城建总经理老敖就不赞成,他老婆蔡锦红说:“你这人,你当领导行,人家还不能当领导了?”

三岁看老,谢炳全爱财,爱财的人干城建,时间久了容易出问题。蔡锦红说:“你放心,我叫锦花常敲打他。”

蔡锦花是小敖的小姨妈,性格肉,基本管不了丈夫,现在出事儿了。

老敖愤怒的是干嘛要跑,现在搞点儿钱还至于跑吗?谢炳全贪腐是他自己的事儿,他一跑亲戚都会被组织怀疑,老敖首当其冲。

老敖好在不爱钱,经济干净,有口皆碑,不至于把他和钱挂钩。可会不会包庇亲戚,那是另外的事儿。老敖一会儿说两句,把蔡锦花说毛了,就道:“你有完没完?”

小敖给他们拉仗,自己没睡好,太阳一出来就悃了。走的晚点儿,路上又塞车。北京的塞车和北京的桥一样著名。

到了研究所,换了衣服,小敖叫助手小高给帮忙泡了茶。养成习惯了,每天早上饭可以不吃,茶不喝不行,不喝茶一会儿浑身不舒服,嘴里像少点儿什么。小高说:“姐,你吃点儿吧,来得及。”忙叨叨的,胃口不好,小敖说:“吃不进去,中午一块儿吧。”

孙大夫是解剖室主任,五十五岁,早先是神经外科大夫,也鼎鼎有名,做坏了一个手术后,精神压力过大,一拿手术刀就抖。吃镇定药,学习国学著作,叫心变硬,后手不抖了,心理上还是不行,就调到研究所来了。这儿开刀的都是死人,多一下少一下无所谓了。老孙性格偏懦弱,喜欢看《阿Q正传》,每次看都叹息。小敖也喜欢鲁迅,他俩处的不错,没事儿时胡说八道一通。吃饱了喝足了,精神自由也很重要。

老孙来的早,泡了枸杞水,加半棵虫草。

赵八在解剖台上搁着,昨天大下午送来的,冷冻还得化冻,搁在台子上了。台子可以温控,温度调低些就行了,动刀时正合适,冻得钢钢地,割不动。小敖和小高进来了,一会儿两个研究员也进来了。

解剖前多少交待两句,每次解剖的重点不一样。正说着话,小敖的嘴闭不上了,面色慌恐。大家起先没注意,等她说话,小敖不说话,眼睛往解剖台哪儿看,大家这时跟着看过去,一下子全傻了,两个外单位的研究员有一个是女的,“妈呀”一声就昏倒了。小敖以为昨晚自己没休息好,产生错觉了,看见的是幻象,现在看不是了。

老孙背对着解剖台,觉得有事儿,回头去看,叫已经座起来的赵八一把揪住,老孙差点儿昏厥了,其实真昏厥了也好,可又没昏过去,立刻吓尿了。前列腺肥大,平时尿个尿还费事儿,现在好了,顺溜地就出来了。早晨的尿特别骚,黄乎乎地流了一地。

都是大夫,还都是开膛解剖的大夫,可谁也没见过死人复活的事儿。

赵八不到三十,体格结实,皮肤给福尔马林这些消毒水搞得像白雪公主,雪白。赵八起先大脑有点儿木,拿不准这是怎么回事儿,怀疑这是不是天堂,天堂谁也没见过。后来大脑突然清醒了,只是扔不敢相信他没死。不过历史上老天庇佑,就是死不了的也不少。赵八的惯性思维还在,揪住孙大夫,看见器械盒,拿了把手术刀搁在老孙脖子上了。赵八看小高,开始示意他。赵八这样,是舌头发木,说不出话来。

小高也快尿了,不明白尸体大人是什么意思。小敖看出来了,赵八是要小高的衣服,敖雪寒说:“你把衣服脱给他,快!”

全都不知所措了,小高脱下衣服给赵八抛过去,赵八指着老孙别动,老孙酥软了,也动不了。赵八把衣服穿上,又把墙上挂着的白大褂穿上,过去看看窗户下,拉开窗户上了窗台。

小敖过去把孙大夫拖回来,赵八看了她眼,爬出去,上了平房的屋顶,从平房屋顶跳下去了。

那边是家餐饮配送中心的院子。小敖说:“快报案!”小高穿着裤衩打了110,说:“报案!…”报案得说情况,小高不知道怎么说了,诈尸?这太荒诞了。

小敖看了老孙和昏倒的女研究员,叫大家帮他们坐起来。小高把电话递给小敖:“警察问呢,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了…。”

小敖其实也不知道,接过电话,说:“警官,发生案子了,情况很特殊,你们赶快过来。一个罪犯跑了,是判了死刑的杀人犯。”轮到电话那头傻眼了,道:“喂,我说,你哪个单位啊?”小敖叫他们按地址来:“马上来!”敢和警察这么说话,那边不敢啰嗦了。这可是北京啊,头头脸脸都在这儿。

郭所长、陈书记都跑来了。得知发生的事儿,领导除了目瞪口呆,指示不了了。革命了一辈子,没碰到过这种事儿。陈书记组织观念强,立刻想到了保密,说道:“这事儿谁也不许往外说!说了纪律处分!”

110和刑警队一块儿来了,把他们请到了会议室。郭所长已经向上级汇报了,领导一听,简直是要命,这要搁有皇上那会儿,不知道得杀多少颗脑袋,叫老郭务必保密。领导如此指示了,警察要了解情况,郭所长不知道怎么说了。陈书记说:“不行先叫他们回去?”敖雪寒不同意,说:“书记,赵德宝在逃,咱们不和警察说,后果咱们担不起呵。”

小敖一说,郭所长也不知怎么办了,上头要保密,和警察说了,消息走漏算谁的?不说还不行。

在很多时候“老同志”的经验其实有限,敖雪寒说:“这样吧,和公安的队长说明下情况,叫他不要扩散,说是上头命令。”陈书记赞同,说:“也罢,这个锅他们得和咱们一起背。”

跟他们的队长一说,队长愕然,说:“你们说的是真的?天方夜谭嘛。”确认是真的,队长说:“有他照片吗?”敖雪寒说:“你们警方肯定有,是个毒贩。”队长说:“你刚才说叫赵德宝?”确认了身份,警察风驰电掣地走了。郭所长和陈书记去看孙大夫和女研究生。两人没事儿了,在办公室里坐着。老孙精神萎靡,一想到自己给下尿了裤子,觉得白活了,还不如刚才给赵八杀了,算因公殉职了,要是在搏斗两下,弄个烈士也有可能,这么想时后悔至极。

解剖室是现场,尽量不进去。陈书记看过大家,说:“咱们去会议室,开个小会,把情况碰碰。”

到了会议室,老孙把交接尸体的事儿说了,是他跟楚大夫一起交接的。小楚今天陪妻子妇检,上午请假了。郭所长说:“为什么尸体不冷冻?”敖雪寒做了解释,说:“一般都是这样,便于解剖。”开了一半会,上头叫郭所长和陈书记去开会,两人先走了。陈书记说:“小敖,做个报告,领导会要的。”

敖雪寒去办公室做报告。小高衣服没了,换了身运动服。小高说:“大家好像知道什么了,都在议论。”

其实难免,纸包不住火,又这么离奇,憋住难,能憋死人。下午小敖没下得了班,郭所长和陈书记要她和老孙去参加一个六点召开的公安局扩大会议。到了会场都是领导,孙大夫紧张,说不了话,小敖把情况介绍了。一个刑侦支队长说了句话,能把老孙吓傻。支队长说:“从接收尸体起都谁接触过赵德宝的尸体?”

孙大夫紧张地快背过气去了,说就他和楚大夫。支队长的问题不厚道,敖雪寒说:“需要强调一点,赵德宝是被鉴定死亡后送到所里来的。如果某个环节真出现了问题,责任不在研究所。”

郭所长看了陈书记,表情是赞赏。一场会开下来,目的很明确,找嫌疑对相。

开会时来了个消息,赵八没抓住,他进了个胡同再没出来。警察把胡同逐户排查了一遍,厕所、阁楼全不放过,没赵八的影子。散了会所里的人开车回单位换自己的车。一上车,郭所长说:“小敖,你刚才说的好,这个责任不属于所里。”陈书记是外行,对纯技术不了解,说:“小敖,有什么方法可以导致赵德宝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这个不好说了,氰化物不是别的,又不是刚开始使用,瓦西里契卡时代就用,小敖说:“技术上不可能。”

无知者无畏,陈书记又说:“要是注射了假药呢?”

郭所长吓一跳,说:“老陈,这种话咱们可说不得。”

陈书记笑,说:“没外人,我不懂,问一下。”

敖雪寒也给否决了,死刑犯处决后,有诸多检查核准,不会发生这种事儿。假死又复生的药,都在小说电影里,生活中要有这种药厉害了,有办法的人都选择吃这个死,回头复活,翻山越岭去美国,美国还不成鬼城了?敖雪寒一说,陈书记笑,说:“这事儿想想很蹊跷。”

第二天早上上班,陈书记叫小敖去专案组。敖雪寒茶还没冲呢,说:“他们找我干嘛呀?”老陈说:“点名要你去,恐怕是需要专家协助。”

敖雪寒本要请假去湖城看姨妈,姨父出了事儿,家里没有露面的不合适。小敖说:“我不去。叫孙主任去。”

陈书记说:“老孙昨晚被他们找去谈话了,现在还没回来,家属来问了。”

敖雪寒不高兴,说道:“他们怀疑老孙太没道理。”

陈书记说:“所以希望你去。孙大夫精神脆弱,我和郭所长担心他崩溃了,再无中生有。”

领导这么说了,敖雪寒还是去了。专案组安排她担任医学组副组长,敖雪寒说:“不行不行,一来我是当事人,不容易客观,二来,我没当领导的经验。”

她自荐负责赵德宝病理方面的调查,态度坚决。领导看了,就同意小敖不干副组长了。

看了赵德宝的档案,敖雪寒才知道跑掉的尸体外号叫赵八,大名鼎鼎,是个毒枭,拒捕,打死了三名缉毒警,属于悍匪了。敖雪寒本来想找找赵德宝的家人,看看他们家里人有没有什么遗传学上特殊的情况,像异常的染色体这些,才知道赵德宝是孤儿,不好弄。一个组员也是扩展思维,说:“乡下人很多土葬,可以考虑这块儿。”

挖坟掘墓?敖雪寒没考虑,好像不大好,开展外围调查,去监狱见了赵八赵德宝的两个同伙。其中一个叫徐柱子的是积极向组织靠拢,出卖赵八的人。徐柱子立功受赏,本可以出去了,得知赵八跑了,他害怕出去暴露了,强烈要求待在监狱里继续加强思想教育。

徐柱子是镇上人,家里开羊汤馆,赵八那会儿小,到处捡破烂,有时会去羊汤馆捡别人啃完的羊蝎子骨头再啃啃。徐柱子可怜赵八,给他盛碗汤。徐家后来用有问题的羊煮汤,他爸和哥都给抓了,徐柱子跑到城里躲事儿,碰到赵八,一起开始了盗墓事业,后来就阔了,盖了房子,把他爸和哥哥都解放了出来。再后来贩毒,徐柱子爸学习先进思想,想救儿子,告了密,找警察把赵八和徐柱子一块儿举报了,要徐柱子做线人,立功受奖,警察别追究孩子。徐柱子就把赵八出卖了。敖雪寒一问赵德宝有什么特殊的习惯,徐柱子琢磨了下,想起件事儿来,把赵德宝注射蛇毒的事儿说了。和敖雪寒一起来的方专家惊讶,说:“他注射这些东西,要做什么呢?自杀?”方专家五十五了,说话带南方口音。徐柱子说了缅甸那边毒虫猛兽多,特别是疟疾,传染了遭老罪了,注射蛇毒就没事儿了。

是不是注射蛇毒叫氰化物分解的,一时不好说。

回去的路上方专家说:“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还有注射蛇毒的。”

回去后,敖雪寒查了资料,各种毒液混合后能到致很复杂的生理学现象,产生某种酶,这些酶会把其它毒素分解掉。可这个得试验,试验就难了。敖雪寒做了推论报告给了专案组,大家骇然,说:“要这样,注射刑罚得停了。”这是个例,十多亿人里注射这个的没几个,凑巧又是罪犯,概率更低。敖雪寒一说,大家没再吱声,叫记录下来。

几天过去,赵八赵德宝一点儿消息没有。现在满街探头,想灭只苍蝇,苍蝇都跑不了,赵八却跑了。敖雪寒去看了老孙。组里审查老孙不是说不过去,老孙值班,和尸体待了一宿,会不会期间做了什么?这么考虑是可以理解的。老孙窝囊,先是吓尿了,又被怀疑,不想活了。敖雪寒找了领导。领导说:“怎么,要畏罪自杀?”

敖雪寒不悦,嘴上不好说领导,讲了老孙的性格,建议组里先叫老孙回去,真要出了人命,也不好。领导的想法不一样,老孙真要自杀了,说明他有问题。领导说:“观察两天,做些外围调查,没有事儿的话就叫他回去。”

陈书记、郭所长说了很生气,说道:“老孙真要崩溃了,胡说八道起来,那麻烦可就大了。”考虑找领导,大家都有上级,找上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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