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归去,你仍是那个女孩

莉莉,依然是利落的短发,干净的面容,软糯温柔的话语,一如三十多年前的小女生模样。

莉莉是我的初中同学,上初中时我俩是同桌。

当时莉莉在班里有点另类,同学们都说她太清高,看不起一般同学。所以莉莉看起来有点儿不合群,总是独来独往却很牛逼的样子。

因为我是从初二才转到那个班的,老师安排我和莉莉同桌,我第一次看到莉莉,就惊她为天人,(呵呵,别误会,我是女生)

算起来那时大概是1986年,八十年代吧,农村里十三四岁的小孩们大部分还没个正形,虽说是上了初中的学生,有的男生还吸溜个鼻涕也不足为奇。女生们的穿衣打扮也是当时乡村里那个年代的水平,耳朵两边翘着两个用红头绳扎的或长或短的辫子还以为很美。

莉莉就不一样了,当时老师安排我和莉莉同桌,我第一眼看到莉莉就心生喜欢和羡艳:好干净,好洋气的女孩哟!以后能和她处成好朋友就好了。

莉莉有着一张典型的瓜子脸,眼睛不算太大,乌溜溜的黑眼珠很有神彩。一头修剪得很精致的齐耳短发。皮肤不是很白,可是略黑的肤色却透着润泽的光芒。莉莉的穿戴洋气得体,不似我们普通女孩的拖沓。当时我就心想这是个城里来的女孩吧,怎么这么洋气别致。

后来听和她一个村的同学说,莉莉家很富有,城里有亲戚,说他们家看不起穷人,一个个都傲气得很。

在同桌相处中,莉莉也不大我和说话,拒人千里的神情让我很无趣。我也就无意讨好这位传说中很傲的人了。

记得那是个冬天,我的手被冻得皴裂红肿,在班里上课时温度一高,我的手就开始刺痒起来,在坐位上两只手互相来回挠啊挠的,无心听课。

有天正挠着呢!莉莉莫名其妙的推给我这边一个小纸片,我从桌子上抓起来一看,几行娟秀的小字跃入眼帘:“晚上睡觉前,用温热盐水把手泡一泡,泡透了再多抹些搓手油,你的手几天后就会好的。”(搓手油是八十年代的一种护肤品,几毛钱一管,形状大小就像现在学生用的固体胶,油的很,味香甜)

我很意外,很感动,想不到这个貌似很冷漠的同桌还很善良。

于是,我在那张字条上也写上两个字:谢谢!悄悄的又推个她,莉莉扭头冲我浅浅的微笑了下,我也报之一个傻傻的傻笑。

就此开启了我和莉莉的友谊模式。

当时,在班里我的作文写的好,每到周五的作文课上,老师总是把我的作文挑出来当范文念。很得语文老的偏爱,惹得个别女同学羡慕嫉妒恨。莉莉就会站出来替我打报不平:有本事你们也写出来一篇好作文让老师在课堂上念念。

初二下学期,学校举行运动会,我参加的是长跑,莉莉没参加,说给我加油助威,我记得有一个同学几乎是和我同时冲破终点,我当时累得两眼发黑几乎要虚脱在一边休息,莉莉跑到裁判老师那儿看成绩,发现没我的名次,和我一起的那个同学赫然写着第二名,莉莉觉得这不公平,就和老师交涉,据理力争,最后为我争取了长跑并列第二名的名次。记得后来我对莉莉说感谢之类的话,莉莉表情淡漠说这本来就是你该得的嘛,谢啥呀!我...无语。

莉莉就是这样一个外冷内热,特立独行的女孩。

到了初三时,班里一个女同学的母亲得重病去世了,说是花了好多钱也没把人治好,家里兄妹好几个,都快穷得吃不上饭了。

那个女同学每天眼睛都是红红的,下了课就趴在课桌上悄悄的哭。

有一天下课,莉莉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说给我说件事,我莫明其妙。

莉莉递给我一个信封说里面有一百块钱。

我大惊:给我钱干嘛?

在那个年代一百块钱是好大的数目哦!

莉莉说:小点声,不是给你的,咱班那个谁家里不是出事了嘛,我回家和我爸妈说了,我爸说挺可怜的让帮帮同学,给我这一百块钱,还说不让我声张让悄悄的给,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嘴严实,我信得过,你把这钱给语文老师,再让语文老师给那个同学,让语文老师说是学校捐助给她家的。

哦...哦...明白,明白,我听了莉莉的交待,心里很兴奋,这要沾莉莉的光做一次雷锋啊!

临了莉莉又叮嘱我千万别告诉老师这钱是我的,我作难说,那老师问我怎么说?我总不能说是我家出的吧!再说我家也穷得出不起呀!

莉莉说,你不是会编作文吗?随你编!

我揣着一百块钱去了语文老师的办公室,临时发挥,说我是受一个好心人之托,请老师转交班上那位同学,好心人是位活雷锋,人家不愿说姓名,咱们就成全人家的好意吧!

语文老师也很感动,最后也是用很低调的方式把一百块钱转交给了那个同学。

因为共同守护了这个小密秘,我和莉莉成了好朋友,我也模仿莉莉的发型剪掉了两个毛刷似的辫子。莉莉还教我怎么样护肤怎么样穿衣搭配。

因为在那个年代的农村,人们的生活习惯还都很粗糙。

到了冬天怕冷脸都懒得洗,从来没听过像莉莉说得那样早晚用温水洗两次脸,再抹雪花膏、搓手油,脸、手的皮肤就慢慢的光滑不怕冻了,

我回家也按照莉莉说的那样做,却被我妈骂了一大顿,因为家里烧的是柴火地锅,过了做饭的点儿,就没有热水了,暖壶里起的热水是让喝的,不是让洗涮的,晚上睡觉前,我偷偷的跑到厨房烧热水,被我妈逮着说我浪费柴火瞎讲究,谁还大晚上洗脸的。

我那时就很奇怪莉莉家怎么会随时有热水供人家女儿洗刷呢!后来才知道人家一年四季烧的是煤不是柴,莉莉说她家到了冬天,家里就烧上热腾腾地煤炉子,家里一点也不冷,煤炉子上温着一大铁壶水,随时有热水用。

在那物资溃乏的年代,我是贫困家庭的女儿,穿戴和见识不如莉莉,但是受莉莉的影响,对美有了新的认知,原来在仅有的物质基础上,能让自己尽量整洁干净也是一种美。

而且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莉莉说的她家的那个样子:寒冷的冬天里,家里随时有一壶热腾腾地热水。现在听起来好像是笑话,可是在那个年代是多么奢侈啊!

后来初中毕业,因为我和莉莉不是一个村的,相隔有五六里地吧,那时没有电话,交通工具就是辆自行车,家里人还不让骑车随便去哪里玩耍,所以我和莉莉就慢慢的没有了交集。

一晃二三十年过去了,后来见到和莉莉一个村子的同学。我向她打听莉莉的消息,她说莉莉过得还不错,说莉莉还是那副清高的样子,一般不和普通人来往。

我听了,呵呵笑笑,有几人能知道莉莉清冷的外表里有一颗善良热情的心啊!

不知是哪位有福气的男子能娶到莉莉这样温婉的好女子!

今年过年回老家,七打听八打听,终于打听到了莉莉的电话。

当电话接通,对方的声音干净清脆,我惊呼:莉莉!你怎么还是十八岁?

把莉莉逗得巧笑连连:哪里哦,老啦,咱们都是四十多岁的大妈啦!

三十多年未见,自然要约出来见见,

再见到莉莉,还是我心目的那个莉莉,身材适中,得体的装扮,干净利落的短发,虽然眼角有些许的岁月痕迹,却让莉莉多出几分别样的妩媚。

四十多岁的莉莉身上竟没有一点农村中年大妈的油腻和俗气。

我说莉莉我要向你取经呀!就像小时候你教我如何让手不冻不皴那样,你这些年怎么都一点不嫌老呀!快说说你用的啥高级化妆品?

莉莉温柔的笑笑说,你净逗我,你知道我在农村还能用上什么好化妆品呢?平时我还是老习惯早晚注意清洁皮肤,洗完抹些滋润保湿的油油,夏天戴草帽防晒...爱美的莉莉说起护肤心得还是一套一套的。

莉莉说这些年我没有多受累操心,家里的大小事都是我老公张罗,把我当小孩惯着。娘家那边兄弟姊妹多都照顾我,我就管管俩小孩,这不,小孩也都上学住校了,每天把我闲得...莉莉一脸的岁月静好娓娓道来,绝无炫耀什么的意思。

莉莉前世是修得多大的福泽呀,让她今生如此的现世安好!

莉莉说虽然我在农村没享受什么大福大贵,但是我也挺知足的,呵呵...知足常乐是不是人就显得年轻啊!

因着前世的福泽,不受烟火操劳。

因着一颗清静、善良、温柔的心,而常知足常乐。

莉莉,永远的女孩,

愿你永远被岁月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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