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迸发到了极点,却依然不知该如何开头,也不知该从哪说起。我的英语老师,今天宣布她要退休了。本来是一节跟往常一样的英语课,她用她平平淡淡的语气说话,我托着脑袋强打精神听课。下课后她突然说:“今天是我们最后一节英语课,因为我身体不好,而且我也到了退休的年龄了。”我是一个极感性的人,“We must stop here,we have to say goodbye.”一听到这句,我瞬间湿了眼眶,控制不住似的流着泪。她低头出了门,我迅速跟上去,起码要跟老师好好告个别。
老师临走跟我们说:“你们人文班都很棒,我真的很喜欢你们,经常跟经济班表扬你们。”说到底是惭愧的。老师的要求我还远远没有达到,更不用说我偶尔还在英语课上干别的事。刚开学时,我们都觉得老师说“everyone”的口音很好玩,但她今天下课时说“Goodbye everyone”的时候,我们回应她的却变成了鸦雀无声。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实在是太突然了,一个个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讲课时最喜欢说的就是“这篇文章我讲的真是意犹未尽,下节课我们继续。”今天她说:“真的意犹未尽。”只可惜再也没有下节课了。这话反倒更像是一种总结式的告别。走廊里老师哭着说,你们别哭了,影响我下节课上课了。我却更止不住了,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说来奇怪,我和老师之前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刻骨铭心的回忆,也许是朝夕相处的感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突然觉得老师很像我的姥姥。不论身形,声音,那一头卷发还是穿衣打扮都和我印象中的姥姥如出一辙。我甚至想象过姥姥年轻的时候讲课是否也是这般模样。因为这个原因,我最喜欢英语老师。可是姥姥六年前就去世了,老师怎么突然也离开我们了。
从姥姥走了之后,我害怕的东西又多了一样,就是害怕离别。我从来没敢仔细地回忆一下姥姥,只希望能用时间麻痹我的伤痛。没想到的是,这种某种意义上的寄托又给我新添了一道伤痕。我记得姥姥刚走的那几天,我怎么都忍不住眼泪,有的时候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哭了,眼泪还是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就好像已经干涸了感情,眼泪只是在机械的流。那些天我常常恍惚,是在做梦吧?只是一场梦,醒了姥姥就还在,哪怕还是躺在那张病床上。我时常要停下手中的事花很长时间才能想明白,姥姥真的已经走了。就像现在,我脑海中总会浮现老师亲切又慈祥的脸,期待着下一次的英语课,但回过神来恍然明白,老师好像不会再教我们了。
我不善别离,从来都不。可是往往还不能给我一个圆满的别离。就比如我的中考成绩没有达到涛哥对我的期望,毕业后忏悔着辜负了他一片苦心。就比如毕业前我还在跟史鹏晖吵架,现在却后悔为什么我没后退一步。再比如姥姥去世的时候我没能去见上她最后一面,运动会结束后去医院探望她竟成了最后一次。再比如,今天老师要退休了,我却没有全神贯注听她讲完最后一节课。不是没人告诉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不是没人告诉我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却从没有人告诉我要珍惜眼前,不要等到分别了才后悔。多少次我跌落在后悔的深渊,日日夜夜的罪恶和愧疚贪婪的吞噬着我,可是我却怎么也不得要领。我随心所欲,时而逾矩,伤害着我爱和爱我的人,留下日后让自己后悔的裂缝,变成了枯萎凋谢的玫瑰。如果我是先知,会不会不一样。我常常这样想。
人生不就是用大量的时间去迷茫,然后在几个瞬间突然成长。迷茫于我的人生谁者不是过客,却突然明白,只要珍惜,做好应尽之事,那将永不别离。也明白了,得到的都是侥幸,失去的才是人生。离别的意义大概是在于,背负了那些离开了我的人的信念和期望,仰望星空,并要继续奔跑。也许离别本应是人生真谛,不可超越,不可改变,那就给我一颗勇敢的心,让我去直面,从此一往无前。
不管怎样,当是财富,不伤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