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2005年的日子本,岁月还没有足够陈旧到让雪白的纸张泛黄。
当黑瓦旧屋轰然倒塌的时候,告别的不光是外面大雨屋内漏雨的记忆,还有那些可以一心学习不问前途的时光。
二层小楼几个月便盖好了,装修的事情暂缓,总是可以和老鼠说再见了。爸爸妈妈也很快重新投入到挣钱的节奏里去了。对于60后、70后的父辈来说,落后了的节奏已经没有机会迁移城市,飞速上涨的房价和停滞不前的工资将扎根农村的信念不断加强。
补课的风气也迅速在镇上蔓延。姐姐的英语老师靠着在华师大读研的女儿狠狠赚了一笔,因为有一次没有参加暑假补课,姐姐在开学时被老师针对了一番便妥协了。几百块的补课费用放在现在来说真的不算多,可那个时候爸爸妈妈也算是省吃俭用了,杭州十几平米的出租屋内堆满物料之外,集卧室、厨房、浴室于一体,炎热的夏天也只靠三台小风扇降温。
每年暑假相伴坐大巴去杭州成了我和姐姐有点风光的事。尽管四小时的车程让我和姐姐经常呕吐不止,但看到爸爸妈妈之后,心里的欢喜溢于言表。
假期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是拮据。从事不锈钢装修这一行需要很大的体力消耗之外,也要能说会道才会接到生意。用现在的话来说,爸爸不是一个非常靠谱的人,懒惰和懈怠是他骨子里的一部分,而外来打工者在一起的聚众赌博也吸引了爸爸。
推牌九是他们很青睐的娱乐,几百块几千块的输让爸爸当之无愧“书记”的称号。妈妈在经济上对爸爸的限制称为他们不断争吵的源头---“天天把钱扣得死死的,一个大男人出门身上10元、20元钱能干什么事?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我深刻地理解爸爸这番话的意思,也深刻理解妈妈这么做的原因,所以时至今日我更加深刻明白“钱”这个字眼所能带来和带走的几乎所有内涵。
爸妈外出的时候,我和姐姐负责买菜做饭。妈妈早晨走之前会给我们10元钱,我和姐姐一点点算好了花,一般能保证两菜一汤。虾、牛肉、鸡肉一般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鱼盆里胡乱跳跃的鲫鱼倒是可以“染指”,余下的钱可以买一把空心菜和两个土豆或是番茄。
第一次杀鱼是在房东叔叔的帮助下完成的。原本信誓旦旦说自己可以,却看着它无处下手,也许是不忍真的一下敲晕它,开膛破肚。人有时候的确矛盾到极致,残忍的是我们,善心泛滥的也是我们;杀生的是我们,放生的也是我们。
我已经不记得当初的鱼是什么样的滋味了,但用十元钱做两顿饭的时光却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也许那些日子从现实层面上说来也不算太难过。
杭州的炎热和烦闷便在这样的节奏里匆匆过去,回到已积了灰尘的家里,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熟悉的霉味。农村的安宁与静谧在这一刻显得越发珍贵,如果不是生计和儿孙辈的重担,谁又舍得放弃这些舒适和懒散投身城市的喧嚣与冷漠之中呢?
睡前看看星星,听听蛙叫,这样的时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