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遗憾,就是那些被误会的以及误会了你的,任你如何呼唤,永不回来。
<一>
我们老家喜鹊很多,没有乌鸦,人们便忽略了喜鹊紫色的尾羽,将其认之为乌鸦,并且厌弃,因为乌鸦寓意不吉祥。
我和弟弟养过一只喜鹊。
这也是一只被误认为乌鸦的喜鹊,它初来我家还未长羽毛,形象很丑陋,我和弟弟却非常喜欢。它张着粉红色的大嘴,嗷嗷待哺的样子让我们着急。弟弟偷偷买了火腿肠喂它,我把早餐的鸡蛋藏一半在手心里留给它,就这样它偷偷摸摸的长大了。
它的声音日益洪亮,每天“哨哨”地叫着,我们便给它取名“哨哨”,并认为它的叫声与众不同,很容易分辨出来。
哨哨不久便学会了飞,我们把它放在院子里,朝它拍一拍肩膀,它便很亲昵地飞落在肩膀上,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得意的事。
某天,我和弟弟放学回家,不见了哨哨。在我们姐弟俩四处寻找时,父亲毫不客气地告诉我们,那只古怪的破鸟被他扔了。哨哨是有一个坏毛病,每每见到院子里有人走动,就一定以为人家有吃的,兴奋地大叫起来,惹人厌烦。而那天,父亲的拖拉机坏了,正满头大汗地维修,哨哨毫无眼力,不仅大叫,还飞来啄父亲手上的机油,那机油明黄的颜色,大约让它以为是蛋黄吧。父亲终于忍无可忍,认定它是一只不吉利的鸟,把它远远地扔了。
我和弟弟敢怒而不敢言,郁闷了许多日。
忽有一天,刚下过雨,哨哨竟回来了,落在门楣上“哨哨”地大声叫着。我唤它“哨哨”,踮起脚拿馒头引诱它,它果然饿了,扑楞楞飞下来。
这可怜的鸟,它两只细细的脚上不知被谁用麻绳一圈圈绕紧了拴在一起,这可见它曾被人囚禁,不知怎样又如何逃了回来。它自幼和人一同生活,原本是不怕人的,被人轻易捉住,也不足为奇了。
我决定要解开它脚上的麻绳,好让它自在一些,可惜那麻绳太强韧,我挣不断它,只得回屋去寻剪刀。待我返回,哨哨见我手拿剪刀,对着凶器大叫一声,倏地飞走了。
自从哨哨飞走之后,每当有一群鸟儿飞过,我和弟弟便要朝天空呼唤,哨哨,哨哨!而哨哨却带着它脚上的麻绳,再也没了踪影。
后来,村子里的喜鹊都改了叫法,它们全都“哨哨”地叫着,很难分辨出来哪只是哨哨。
弟弟有时望着天空傻想,哨哨莫不是做了领班,教它们新式的叫法?我也想,在这高远的天空,有一只被误会为乌鸦的喜鹊,还误会着我,而我也再也没了解释的机会。
<二>
读初二的时,我和娟子在一个班里。我们两个关系很好,在别人看来如同姐妹一般,上学,放学都一起来回。每当家里有了好吃的,总会为彼此多带一份。自己有了什么新鲜的东西,也会第一个跟对方分享。就这样,我们的关系从小学持续到初二。
在初二下学期的时候,一天,我爸给我买了一支钢笔,十分漂亮,我爱不释手,甚至都不舍得用它,每次看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铅笔盒里。在上学的路上,我告诉娟子我有一支新钢笔,她十分羡慕。到了学校后,迫不及待的让我拿给她看。她也非常喜欢,我答应她,借她用用,她说:“不愧为是我的姐妹,过几天我也让我妈妈给我买一支。”
第二天第一节课后,我急着上厕所,没有把钢笔放进铅笔盒里。回来后,娟子高高兴兴的来找我,手里拿着一支和我那支差不多的钢笔。
她说:“你看我妈妈也给我买了一支。”
我说:“看看我们的一样不一样。”
可我发现桌子的钢笔已不见踪影,我把桌面上的东西翻了个遍天,也没有钢笔的影子。我非常着急,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娟子看我这么着急,也搭手帮我找。
就在这时,丽丽走了过来,把我拽到一边,她小声地说:“你上厕所之后,我看到娟子到你这座位站了一会。会不会是她拿的?”。
当时我十分着急,听丽丽这么一说,就怒气冲冲的来到娟子面前,质问她:“我的笔是不是你拿去的?”
娟子满脸惊愕,她委屈的问我:“你不会怀疑是我偷的吧?”
我无视她眼里的泪水:“是不是你,要不然,我的笔刚丢了,你怎么就有了支新笔?这么巧?”
眼泪唰的一下子从她眼中淌了下来,举起手中的那只钢笔,说:“这是我妈给我买的。”我不相信地问:“那你趁我去厕所的时候,在我座位干什么?”她说:“我是过来看看你的作业写完没。”
她已经泪流满面,但我又已完全失去了理智。
看了看她,说:“好!笔我不要了!那是你的!”
她绝望的看着我,擦了擦眼泪,把钢笔扔到我桌子上,说:“你说是你的,好,给你,是我偷的行了吧!”
回到座位的她,眼泪又流了下来。而我“找到”钢笔后,心情也算平复了下来。
三天后,老师在班里通知。娟子要转学了,娟子背起了书包,她哭了,班里的许多同学都哭了,可是我没有,也许我还在恨她。抬起头,娟子的那双泪眼正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和失望,可我没有去搭理她,只顾整理自己的书包。她走了,老师同学都出去送她,而我没有。忽然我发现,在书包的底层书的夹页里,看到了我的那只钢笔,我看着眼前两支一模一样的钢笔,我疯了一般的冲出去,可车已经走远了,我一边追一边喊:“娟子,娟子,对不起。”
我拿着两支钢笔,眼泪不住的往下流。这时,丽丽走了过来,把一封信给我,她告诉我,娟子在上车时,还不断地的向教室里望,我知道。她多么希望我出去送她一下。
我打开信封,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上面。
摆摆:
你的钢笔,我真的没有拿。如果某一天,你找到了那支钢笔,你一定要消除对我的恨,我那支钢笔就作为礼物送你了。你要相信我。
你永远的好朋友:娟子
娟子,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法联系到她,连解除误会的机会都没有了。也许,她不怪我,但我怎能厚着脸皮原谅自己?她,成了我心中抹不去的遗憾。
所谓的遗憾,就是那些被误会的以及误会了你的,任你如何呼唤,永不回来。而时光还要加以无情的冲刷,甚至涂抹了最初的美好记忆,只留下那道无法消去的伤疤。
不是每一次误会,都有解释的机会。当遗憾过后,所有的思念和牵挂,也就无从投递,于事无补……所以,眼前所有,请务必抓牢,不要让它像只出逃的鸟儿,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