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的父亲退休了。他老人家不想在家闲着,在市里跟人合伙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可好景不长,因经营不善,同时还被合伙人骗走了所有的钱,公司倒闭了。父亲一气之下,瘫痪在床。母亲一夜间头发全白了,就象老了好几十岁。丁香的哥哥倒是有份固定的工作,但月薪刚够一家人的吃喝,况且父亲还要看病吃药。小妹大学刚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嫂子一急之下,南下广州打工,留下了八岁的侄子。嫂子每月都定时往家汇钱。多少也缓解了些家里的紧张。
丁香对娘家的境况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最近脾气变的很坏。看到路勇进了门,她没好气地嚷道:“你又疯跑到哪儿去了,你还知道回家啊?家里的事你不闻不问的,你看你哪里象个男人啊!我们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房子,你连个工作也没有,看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我们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听着丁香劈头盖脸的埋怨,路勇什么也没说,闷着头坐下,点了一根烟。
其实他今天跑了好几家,他在部队开过车,想找个开车的活儿,但没有结果。他不想跟妻子争辩些什么,他觉得丁香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没能让丁香过上好日子。再加上她娘家的事,她心里能好受吗?而自己又帮不上什么。丁香心里有怨气,就让她发发吧。弟弟路强又打电话来要钱,说娘血压高要去医院看病。丁香看路勇没有答腔,觉的很反常,这要搁在往常他有十句在那等着你。“我没本事,你有,你可挣大钱去啊!闲我穷,别跟着我啊!你看谁好你就找谁去!”如果是喝了酒,他还要摔上点东西,才算解气。每次听到这些话,气的丁香都差点背过气去,她心里的那个悔啊,真是不知跟谁去说。可今天没有,路勇什么也没说,丁香反而觉的心里不舒服了。
没过几天,丁香发现自己怀孕了,怀孕后嘴一下子变得很馋,老觉的饿,光想吃东西。有一次和路勇经过一家饭店,从里面飘出的菜香,惹得丁香的胃烧得难受,她停下脚步,闭上眼睛陶醉的在饭店门口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还笑着对路勇说:“使劲闻他们的香味不给钱。”路勇从兜里掏出钱一数,只有二十九块八毛。他把钱狠狠地揣到兜里说:“丁香儿,你等着,等我有了钱,天天让你吃大餐。”
一天午后,路勇到街上买了两瓶酒。路过银行门前时,他从银行透明的玻璃橱窗里,看到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支出一摞一摞的百元大钞,放到随身带的黑色挎包里了。看到那人出了银行,路勇的眼睛就象被磁石吸住了一般,神使鬼差地跟了上去,那人一拐弯进了一个小胡洞,路勇紧跟上去,一看四下无人,抄起手里的酒瓶向那人的头上砸去。那人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下了,路勇拽下黑挎包,象疯了一样瞬间跑回了家。家里没人,丁香还没回家。插上门一数,好家伙,乖乖!一共是五万块啊!
第二天黄昏路勇就被警察带走了,所幸的是被抢的人没有生命危险。丁香退赔了抢来的钱,路勇被判入狱四年。
一下子,丁香觉的天塌了下来。这时真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婚后的生活无论怎样拮据,她也没觉的艰难。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再苦再累也不觉的。就是吵吵闹闹,她也觉的日子是有滋有味的。可她没想到的是路勇他怎么会走这一步,他可真糊涂啊!丁香怪自己没能力,不是个好妻子。他失业后,没给他找到一份工作,还怀了孕,一点也帮不上他,还给他施加压力。还说他没本事,伤了他的自尊心。丁香知道,这个堂堂的男子汉,自己觉得活的窝火,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他才这么做的。
丁香四处奔走,找人借钱,请律师上诉,结果还是以败诉而告终。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上省城找父亲的老同学、老朋友,希望给路勇减刑。可一切都徒劳无功。
丁香在家里坐立难安,夜夜无眠。怎么着也要到监狱去看看路勇。母亲说:“别去了,你看你挺着个肚子,往哪走都不方便,再出点什么事,我可受不了。不许去!”
趁母亲午休的时间,丁香拿上钱,偷偷地溜出了家门。她留出回家坐车的钱,剩下的都买了路勇喜欢的东西:辣椒酱、一条烟和一些点心。等她下了车,才感到烈日火辣辣地烤着她。树上知了的叫声让人听着心烦意乱的,身上的汗不停的出,把衣服都湿透了。一阵头晕目眩,还恶心想吐,她赶紧蹲了下来,哇哇地吐了起来。把早晨喝的那碗粥吐了个一干二净。吐完后,浑身没劲,可四下也没什么可坐的地方,她只好猫会腰,再站起来。过往的路人不时的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七拐八拐的好不容易到了看守所,丁香兴奋地坐在接见室的长椅上,她想路勇现在是什么样子啊?胖了还是瘦了?过不过的惯里面的生活?能不能吃饱饭啊?晚上睡不睡的着啊?有没有人欺负他啊?干活累不累啊?最后再小声问他一句,想我了没有啊?丁香低下头偷笑了一下。一会路勇看到我的肚子,肯定会问我是男孩还是女孩,孩子什么时候出世?我先不告诉他,让他猜,然后再让他给孩子起个字。
二十分钟过去了,丁香一直盯着的那扇门开了,但出来的不是路勇,是穿警服的管教干部。她使劲地往管教后面看啊看,脖子都抻累了,也没看到路勇的影子。管教干部说:“路勇不出来见你,我也给他做了工作,他还是不肯出来。让我传话给你,让你打掉肚里的孩子,重新找个好男人,好好过日子”丁香愣在那,眼泪扑哧扑哧的掉了下来,她用手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对管教说:“麻烦您转告路勇,我和孩子等着他,等着他回家!”
从监狱出来,肚子咕咕叫起来。丁香这才想起,从早晨到现在她就喝了一碗粥,还都吐了,直觉的前心贴住了后心,阵阵烧灼感袭了上来。她不想委屈肚子里的孩子,可如果买了吃的,回家的车钱就不够了。从监狱到车站得倒两次车,也就是说她可以先走三站地,省下一块钱,买几个馒头。丁香走走停停,累了就坐到马路边上的花坛边歇会儿,啃着凉馒头,想着路勇。
远远的丁香看见要坐的234路车来了。她手里捏着仅有的一元钱,赶紧跑了两步,但又怕颠坏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只好紧走几步。就到了,因站牌那就一个人等车,等她走过去,眼睁睁看着车关上了门。车屁股扬起的尘土还迷了她的眼睛。丁香一下子就坐到了马路牙子上,不争气的眼泪又刷刷的掉个没完。她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大老远的来了,你路勇就不能出来看我一眼吗?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就那么讨厌我们娘俩吗?你这个狠心的家伙!还想过以前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吗?
忽然地丁香想起了妈妈说的话:丁香儿啊,你老这样哭对孩子不好,还是别要了打掉吧。她止住了眼泪,想到曾跟妈妈说过的话:“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谁都别管。
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可只有三斤二两,连医生们都说成活有困难。妈妈说孩子象个猫一样大,劝她别要了,仍了吧。丁香恳求医生们一定要救活孩子,孩子在保温箱里整整呆了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