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1995

坐在高铁上我呐闷:20年了,怎么没有心潮澎湃?是不是近乡情更怯?下了高铁坐上地铁,报站名出现了20年前熟悉的名字“小寨”,人很多,我淡淡地走上地面,环视一周,完全像一个陌生的城市了。打车去师大,司机师傅把我放在老西门,下车后我一眼看到20年没变的校门,沉封了那么久的记忆如海啸般一下将我淹没,我觉得嗓子眼咸咸的。黄蓉、朱、小黑、霍叫兽在酒店等我,明天是我们毕业20年聚会的日子,同学们正从五湖四海赶往这里,我的老心脏啊扑通扑通扑通。

1995年我高中毕业,从此拉开我大学生涯的序幕。人生第一次出省,人生第一次远离家乡,人生第一次独自面对社会,可是年轻就这么无畏,18岁,老爸带着我和无限对青春的憧憬坐了22个小时的火车来到西安,开始我的大学生活。陕师大给我的第一印象让我好长时间缓不劲来,我们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位住在师大家属区的研究生,所以她带着我们走了学校的小东门,长长的胡同尽头,门框上一个生锈的铁片片上写着几个字“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的教学楼在我这个胜利油田长大的孩子来看,那就是没盖完嘛!墙砖裸露,写满沧桑。老爸安慰我,古城有文化底蕴。确实是,我看到的棵棵大树都是粗壮庞大,和东营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树苗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大学和这个城市的新鲜让我目不暇给,可以把第一印象暂时封存。当时师大正在挺进“211”,我们一来就是各种卫生大扫除,从安排我们刷美人蕉的叶子来看,师大为进211,真是拼了,最终功夫不负刷叶人,校园广播宣布师大进211时,全校沸腾了。

我住在女生院20楼432,刚开始没有电话,通讯就是靠吼,常有人在下面高喊宿舍号,我认为438的姐妹最爽,每次听到楼下大声喊,连续喊:死三八!死三八!可以这么正大光明地呐喊真爽!我从来没有大声地说过脏话,为此我很羡慕住在438的姐妹们。我们宿舍里住着两位陕西的,两位甘肃的,一位青海的,一位西藏,加上我这个山东妮。因为胜利油田就是全国各地的大汇聚,我很习惯这种拼盘,四年让我们成了一辈子的朋友。老妈临行前,千叮万嘱:“到了西安,山东的同学都算是老乡。”当我得知有一个宿舍全是山东人时,兴奋地冲进去自我介绍。一宿舍的人懒洋洋地告诉我:“我们全班都是山东的。”我发现自己被老妈局限了,四海皆兄弟!

大学离家远,父母够不着,所有人不知道我以前的模样,这样想想就让人激动得想活出另一个样子。我无拘无束地做自己一切喜欢的事情,青春是用来挥霍滴,燥起来!先是投入学海,见到大学老师可爱的模样,刚开始几节课我是一定要坐在第一排的,但我听不懂陕西话,革命史老师讲了1个小时,我才琢磨出他说的“耳笨”是日本,我突然发现自己像个外国留学生一样,完全没抓住陕西话的精髓。教写作的张老师很漂亮,一上来就让我们写个2000字的作业。文艺理论的屈老师可以把吃樱桃描绘得如诗如画。现代汉语的兰老师严谨认真,提着录音机扭了腰在教室门口倒下,直到班长出来才发现。现代文学的齐老师会用陕普话,痴醉地朗诵诗歌,他常闭着眼,带着手势,许久沉浸在意境中。梁教授讲课,我是听不懂的,不是因为陕西话,而是太深奥,明明是汉语就是没办法从大脑中捋出个所以然来。每位老师都在教学中展现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和学究专属的脾气,受了四年的熏染,不知不觉中也有了丁点的味道,具体是什么味?无法形容又挥之不去,伴随一生,陕师大中文系的味儿。20年之后的聚会,老师们也来了,语重心长地分享他们的人生感悟,何老师在我们面前真诚地剖析自己,“蘧瑗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我后悔当初自己给你们讲课时太急切地想证明自己,在学术上在为人上用力太狠,至今想起来,实是不堪回首。”我的眼泪静悄悄地流下来,虽然我们已过不惑,但在他们的眼里,我们永远是学生,是可以创造无限可能性的群体。上大学是我读书最多的时候,最喜欢师大的图书馆,夏天满墙的爬山虎让图书馆充满生机,师大的存书在我眼里就是浩瀚啊,我在书海中游个痛快!

吃在师大,西安的小吃那是海了去了!让我恨不能以身相许,第一个学期结束时,我胖了10多斤,但也无怨无悔。来西安之前,我几乎没在家以外的地方吃过饭;而西安的小吃,花样繁多,单单一个刀削面我就吃了一个月,我一度以为饮食的单一限制了我大脑的发育,西安的饮食文化本身就是对神经网络的训练,而且是从娃娃抓起的,我输在了起跑线上。既然如此,只能奋起直追了。肉夹馍已让我垂诞,竟然还有他的弟弟饼夹菜;凉皮好吃到爆,没想到他的亲戚米皮这么温柔,擀面皮这么桀骜;一周不吃泡馍,我的身体都会有反应;还有回民街数不清的小吃和混搭……我的胃被这里套牢了。

西安的古迹就是一本书,集体活动永远不用愁去哪里,纠结的是先去哪里。走在书院门随便一家小店铺,老板都可以跟你谝一个半天的西安文化。西安的大学也多,当年传言,一块砖砸着三个人,两个半是大学生。13朝古都,人杰地灵,身在其中,我骄傲!

我迷上了看电影,恶补了好莱坞电影,现在还印象深刻的《阿甘正传》《修女也疯狂》《魂断蓝桥》《泰坦尼克》《狮子王》;学会了滑旱冰,这成为我很好的减压运动。最重要的是我的打工经历,我也一直搞不懂不差钱的我是怎么走上打工这条路的。第一份工作是发报纸,我记得一次发800份报纸,薪水是21元。为了这份薪水,我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朱和我一起打这份工,她不敢骑车,这样我骑着车带着她和1600份报纸。现在想想都累,当年就是开心,年轻真好,有的是干劲。此外推销过电话卡,卖过奶粉,带过家教,最重要的是在阿拉伯语学校,带过计算机课和汉语课,这让我在毕业找工作试讲时受益,真是没有白流的汗水。计算机课说来汗颜,我代课时自己还没有过陕西省计算机一级,当我带着这帮学生到师大的机房打字练习时,机房的老师知道我的水平后,昏睡椅中惊坐起,我安慰他说,我秉承的是教学相长,共同进步!后来,我转教他们汉语,因为是中专学校,而且他们的年龄都比我大,我在教材原有的基础上大胆加料,全班一起排演话剧《茶馆》,他们演得惟妙惟肖!刚开始的周末打工是我陪着舍友们一起去,到大四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军作战了,我的姐妹们在我大清早出门时提醒我,回来带米线,带笼笼肉。也因为这份打工经历,让我在找工作的试讲时,迅速进入讲课状态,讲了一会儿,我完全沉浸在这种熟悉的感觉中,恍惚看到最后一排的评委,赶忙提醒自己,这不仅仅是讲课,这是找工作呢!赶紧端起架势。

我们是中文系95级汉语言文学教育2班,简称95汉2。这个集体兼容并包,有油田、煤矿子弟,有体育特长生,有民族生,我对很多民族的立体感受都源于我亲爱的同学们。我们班在运动会时,优秀得一塌糊涂,第二名的奖状是羞于上台领的。全校篮球赛也是头筹。团结天真活泼真诚,在这样的班级里我无比自豪。宽松友爱的环境,让我自由生长,我无拘无束地挥洒青春,做自己,全心全意做自己,真美!真好!

大一时我们宿舍就游遍了西安的名胜古迹;大二我们开始探索名不见经传的野景,也因此有了联谊宿舍;大三宿舍整体迷上了金庸,成立了武侠团体:桃谷六仙;大四她们认我做了老公,我天天带着花姑娘们吃饭逛街,实情是公款我拿着,每次吃饭我结账,甜食店的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在结账时悄悄告诉我:傻丫头,不要每次都出头买单。我们的舍风因为有学霸姜,学习气氛一直蛮浓。在姜的号召下,我们还有舍报——《同心报》,B4版的手抄报,均属原创。找工作时,有校长问我的学业水平,我还不忘加一句,作品多次发表于《同心报》。

很惭愧自己并没有为母校增砖贴金,但很骄傲自己是其中的一员,并且相信自己的陕师大中文气质也影响了不少人。若有来生,还是师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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