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只是背景,意义是在格局当中自然浮现的。历史训练的真正价值不在材料本身。无论怎样芜杂的材料,其中都有草蛇灰线。智力训练必需首先掌握,然后才能问为什么。事先就问为什么,你就永远进不了布局。任何经验知识体系,无论是游泳还是写诗还是外交,都必须经过这样的程序。事实在历史当中,犹如物自体在哲学当中。没有适当诠释,你不可能接触到物自体。真实史料可以支持伪造的历史。
而贵国的历史书,往往就是用正确的历史,得到错误的结论,从而让你培养起不正确(或者说别人希望你获得的)认知图景。先告诉你什么是好的,然后为什么它好呢?因为它推翻了坏的乙,为什么乙坏呢?给一堆材料给你,说乙坏,然后和乙相关的东西都坏。
而正确的认知图景,我觉得就是一种大概率因果链的节点和逻辑思维训练两部分。你得到的是这些因果链的节点,所以你很大程度能得到正确的结论。可能后来你遇到一些问题,或者一些选择,你有这些节点知识,通过范式,你没有经过严格的逻辑推理,得到了正确的结论。或者认识到有一些东西,不在你的范式里,所以它是错的。
节前一篇博士回乡手记火了,该博士说,绿皮车的嘈杂脏乱比动车高铁更人间,底层人乐观向上等等。读到这一段,我就想该博士估计不是什么好大学的,本科或者更差,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大概颜值偏低,地方口音。这就是范试分析的威力了。
现代科学的因果观是概率论的因果观
我们大部分人所说的原因,就是使结果发生概率升高的事件,原因和结果之间只是存在概率上的关系。而并不是说,像是形式逻辑里的A→B那么绝对。所以我们善于的攻击方式是,先预设对方是形式逻辑里的绝对原因,对方说的是“只要原因出现,结果必然出现”,然后举出反例,只要举出一例反例,那就算是攻击成功。实则,这种方式是无力的,因为对于概率性质的争议,除非给出公证过的统计结论,否则就是鸡同鸭讲。
往往生活中很多问题是给不出公证统计数据的,所以,大家都是凭着自己的经验和情感给出因果关系。这种因果关系概率可靠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人,取决于这个人对于现象把握能力的程度。即使对方在逻辑上碾压,我也可以用“我就不是这样的。”这种乌鸦悖论来推翻,这样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觉得是因果的事情,你觉得不是,即使你觉得是,你也可以说成不是。所以争吵到后面,就变成了对对方的控制权争夺战,变成了广义利益的互换。
所以社交中的因果争论很多情况下是利益交换的遮羞布。
“你不要去跟他玩了。”
“为什么?”
“因为跟他玩的人都没好下场。”
如果我有足够的人力和资金,不难根据现行学术规范,证明任何一个女人是“男女人”、而非女人或男人,从而建构一套革命性的性别理论。任何考据家都会不得不承认:她每一次喝酒、骂脏话、打架、拥抱女生……的材料都比迄今绝大部分历史论文的材料证据充实。即使她通过生孩子证明自己是女性,我也能通过双向操作,至少保证问题处在无法定论的状态。我只要系统地收集医生护士赖债、吵架、伪造学历……认错人、路盲、记错时间、冒充自己知道其实一无所知的情况……的材料,同时举出其他众多证人,在上述时间看见跟她无法区别的人经过地铁、超市、图书馆……除非她有同样或更多的人力和资金,她的论证就会明显不如我的论证充实。这种假设并不完全是玩笑,许多组织都具备创造历史真相的力量和动机。
当然,也有认知能力不同带来对于因果关系的分歧,这个是有的,也是最健康的。这种矛盾的出现,就是某甲的逻辑推理链条之间都是大概率的,而某乙的逻辑链条之间可能有一个地方是错误的认知,导致结果出错。大家把问题拿出来掰开了碾碎了,某乙修正了链条中的权重,剔除情感上的否定,就可以达到共识。
如果你不去理解格局,执着于具体事实,那是不会提高认知层次的。如前所述,人类的认知结构有连贯性和整体性。如果你能记住某些部分,却忘记了其他部分,或是对某些部分敏感,对其他部分淡漠,原因肯定不在技术性因素,而是认知地图的GPS在暗中帮助你定位,正如植物性神经调节你的心脏。所以,随感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如果你以为是随感,就是说你没有弄清自己的认知地图。路径节点标记完毕以后,地图的轮廓已经相当明显了。如果有人难以辨认,要么就是认知能力低下,要么就是价值观有冲突,因为价值观和认知结构是共生演化的产物。
正常实验做法是:1.首先要证明两个事件有关联(Association),就是两件事情经常发生在一个地方。2. 产生一个假设(Hypothesis),哪个事情是先出现的,充分还是必要还是充要。3. 去除混淆变量(confounding variable),把其他有可能导致的原因去除,或者添加。
不过真的是讨论起和自身相关的问题的时候,以上都是废话。
休谟问题就很好的阐述了生活中的祈使句。
休谟注意到许多的思想家经常将“是什么”(what is)用作为“应该是什么”(what ought to be)的论据基础,然而他注意到在这种描述性陈述(现在是什么)与规定性陈述(应该是什么)之间存在着一点很大的差异。休谟或许是第一个提出了实证(是什么)与规范(应该是什么)之间的差异的人,这两者的混淆在社会科学与道德哲学领域都相当的广泛。哲学家G.E.Moore在后来也提出了一个被称为“自然主义谬论”(naturalistic fallacy)的类似理论,企图驳倒任何试着将道德属性与自然属性混为一谈的人。
而这之后要讨论的话,就是到了道德哲学的领域了。
后记:
有主干,往里面填充内容或者修改内容的时候才符合自己的记忆机制。但是主干的形成依赖于大量的材料,大量的材料作为土壤,才能慢慢生成基本的主干,这个时候才需要开始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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