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了,落到了蔭城,落到蔭城铁器馆。
雪和铁有什么关系呢?我无法说清。
但是冬天里雪总是让人翘首以盼的,那雪白的,晶莹的,冰凉的雪落到大地上,总让人心生欢喜。不是么?在故乡,这样的日子里,娶媳妇的人可多了。在农闲的日子里,选个好儿(好日子),弄出点大动静,娶个媳妇,多么美好的事啊。那媳妇,在晶莹的雪白的铺满雪花的大地上,骑着枣红的高头大马,穿着大红的衣裳,颔着羞答答的桃花的笑脸,在马蹄的“疙蹬、疙蹬、疙蹬……”声中,款款而来……她的两只手紧握着马鞍上的圆形的铁扶手,脚上蹬着铁坐的马蹬,马前铁一样的山里汉子牵着她骑的马,使得她在马上稳如泰山。即使如此,他的新郎官还是会不停的扭回头去喊着她的乳名,问她:不怕吧,抓紧点。马前马后的人见证着他们这腻人的幸福,笑而不语。谁又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等马队一路走到新郎家,乐队家伙热烈吹起,全村的人都来看新媳妇。新郎官家无比高兴,院里支着的大铁锅里热气腾腾。所有的食材在经过铁锅的激发后是那样的香气迷人。吸引大人小孩端了大碗来到锅前等那喜气盈盈的饭。饭后,大家围着圆桌而坐,又吃上了小灶师傅用铁锅做出来的各种冷热拼盘。喜事在铁扶手,铁脚蹬,大铁锅,小铁锅,甚而铁铲的挥舞交叉间演绎出一派美好的人间烟火。
今年夏天,我的大姑去世了。她走的非常突然,猝不及防似的,冥冥中似乎有一双手硬拽走似的。拽的我们每一个人撕心裂肺。在给她钉最后一个子孙大铁钉的那一时刻,阴阳让我们每一个人喊她:躲钉,躲钉,躲钉……意在告诉她的魂灵要躲着那长长的铁钉,那一时刻,我特别恍惚,不知是几日来的日夜守灵,还是夏日的炎炎高温,让我感觉生与死其实都是一样的,活着,有数不清的各种麻缠的纠结等着你去解决。死了死了,还有躲不起的各种黑暗等着你。
人,就在这红与白,生与死,喜与丧的各种轮回间轮回着自己本也掌握不了的轮回……
即便如此,人活着还是蛮有趣的,因为人活着可以生事,生各种各样的事来让自己欢乐。在这些可以生的事里,人能生出的最大动静的事莫过于生个娃娃!娃娃好啊,从头到脚都是新的。新鲜的样子让每个人都心疼,白天疼,夜里疼,醒着疼,睡着也疼。为了让娃娃睡的踏实,我们民间就有睡娃娃,这样的娃娃有瓷做的,也有铁做的。铁做的娃娃憨态可掬,沉重压实,朴实无华,村里的娃娃也用得起。铁娃娃就是让娃娃睡得更安稳的。
你看,一时之间,我竟然在看到雪落蔭城铁器馆时想起这些。铁娃娃,铁灯,铁称,铁锁……我在蔭城铁器馆见过。说来真有趣,蔭城那个收藏铁器的原建国就像铁器一样,寡言而厚重,而那个蔭城老师,你看着也如秤砣一样样的。他却让铁器开口说话,一遍遍演说着铁器的传说,还有一位雄山微语,他们三个形成三足鼎立的样子。鼎着一口大铁锅,里面熬的是浓浓的乡愁,香气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