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住校最初的印象来自学前班,那时候我们教室隔壁就是六年级同学们的宿舍。
虽然没有机会进入一窥究竟,但是传闻中,住在那里的除了人以外,还有老鼠。
六年级我们到邻村上学,几个同学每天结伴趁着半透明的天色翻山越岭,走过乡间田埂,路经人家的门前,为避开恶犬,不得不多绕几步路。冬天天亮得晚,寒风刺骨,更是苦不堪言。
下学期,面临小升初,学习开始紧张了,增加了早晚自习,我们开始住校,每周三,周六才能回家一次。
想到可以免去不少跋涉之苦,刚开始还是蛮兴奋的。可是,住进去之后,才发现艰苦程度远超想象,拥挤杂乱堪比贫民窟,简直算是一个“难民集中营”。
班上女生人数众多,安排了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勉勉强强放下5张木质双层床,下铺住3人,上铺2人,这样就打发了25人。剩下的几个女同学,被安排在一个闲置的实验室里。虽说是实验室,但是从入学到毕业,也没有同学有机会踏进门去,大概只是多年前应付上级部门检查而做的摆设而已。实验室里摆放着各种废弃闲置,器皿,器材,还有一具让人心惊胆寒的塑料人体骷髅。在很多同学眼里,这就是一个鬼屋。
鬼屋虽然环境氛围有些吓人,但空间比较宽敞。相形之下,那间容纳了25人的房间,就拥挤得多。两边床铺的间距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胖一点的同学转身都有困难。没有柜子,也没有桌椅,洗漱用品,衣服,杂物随处可见。到处牵着绳子,如同被破坏的蜘蛛网一样。
空间小了,人的活动当然会受到限制,憋屈得很。晚上睡觉动一下头,可能就会碰着邻床室友放在床头的一瓶腐乳,脚伸出一点,可能会打翻另一位同学的豆瓣酱。
那时候的我极度缺乏生活常识,没有绳子晾毛巾,就叠好了直接搭在床头,时间一长,毛巾就总是流出一种滑滑的透明粘液,带有淡淡的腐朽味道。
住在我上铺的一位同学非常不讲卫生,临时到上铺取东西,懒得脱鞋,直接一脚踩在下铺的床单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泥鞋印。所以我每次回家都要洗床单。家里没有多余的床单,连夜洗了第二天一大早再带回去。
空间逼仄,加上不良的个人习惯,难免发生摩擦,口角舌战在所难免。在这样的环境中,强悍才是生存之道,一群未来的泼妇们就这样初具雏形。
刚住校那段时间,正值严冬,热水难求,带着脸盆,绕过教学楼到厨房舀热水。僧多粥少,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份,所以每天都要上演一场争抢。像我这样斯文的,从来是没有机会碰到热水的。所以,从来没有冻伤的我在那个冬天生了冻疮,从此留下冻根。
至于饮食方面,说出来全都是泪。学生们每次到学校,要带的不是书本,而是几斤米,还有一些可以长期储存,易下饭的菜,如咸菜,腐乳,豆瓣酱,辣萝卜,洋姜,茭头等。
学校没有食堂,充其量就是一个不会有油烟的厨房而已,平常给教职工供应热水,给住校学生提供蒸饭服务。
每天早自习之前,同学们用自备的搪瓷碗或者铁碗将米和水准备好,摆放在厨房的案板上。下了早自习,早饭就已经蒸好。吃过早餐,就是自行准备中餐。
略微有生活经验的同学会放几个小土豆到碗里,也算是给自己补充了营养。其他大多数的同学,都要靠从家里带来的冷菜捱过三天。如果附近有亲戚,偶尔送来一碗菜,则是难得的大餐,主动邀请三两要好的伙伴分享一下。
虽然自带的大米很充足,但也会有吃不饱的时候。班上有个别行径恶劣的男同学,会在那些摆放在案板上的碗里抓出一些米随意抛洒,于是有些碗里就剩下了少的可怜的几粒米。
这段难民一般的艰难生活,终于随着小升初的考试而结束了,两个月之后,我们又开启了另一段住校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