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叔:
这几天天气越来越阴冷了,没有太阳的时候很多,从电脑前面抬头望向窗外,常见是铅灰的天色,快要下雪似的。
好盼着下雪啊。
在北京的这些年,每到冬天便一心等着下雪,早上醒来头一件事就是问你:“下雪了吗?”回回都失望,但还是期待不改,第二天照旧问。你倒不烦,趴在窗前仔细看了,才答一声,没有哎。
总是这个回答。话的尾声在耳朵边转一圈,又在我心里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唉~~
下雪那天要做些什么呢?计划早在心底想了无数遍。
要在家温酒吃肉,听跟雪天最搭的歌,窝在你身边看一部安静好看的电影,然后一起裹成两只棉球,拉着手下楼看雪。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看雪,这些愿望随便哪个周末都能实现。但还是觉得有点不一样,就像没有下过大雪的冬天,总让人感觉缺了点什么。
对,要有一场大雪。那种落到头发上很快化成小水滴的零星雪花,实在太应付事儿。还有弄得到处都脏兮兮的雨夹雪,害人打伞不是,不打伞也不是,只剩下讨厌。
雪嘛,得有雪的样子。
可是,像样的雪是很少的。少到我有时候会觉得,也许等一辈子过到头,我们都白发苍苍了,能掰着手指一场一场数清楚。
去年冬天北京没雪,今年开春才下了一回,不大不小的。三月中,雪花团成片,纷纷扬扬落了一阵儿,很快化没了。我们俩在屋里捧着热牛奶巴巴看着,挺开心。
不用说,当时我肯定跟你讲了八年前的那场暴雪。
也是三月,也是立春不久,那会儿我还没来北京,跟奶奶一起住在小院里。有一天我们睡醒了去开门,发现门已经被雪埋了一半,而雪还不停地下着,没完没了,像是趁人们睡觉悄悄下了五百年,以后还会这么下下去。
整整一个礼拜我都在扫雪,扫出给奶奶走的小路,再用小推车把堆在院里的雪推到外面去。
时不时见人爬到屋顶上清理积雪。齐腰的雪,铁锹都不好使,只好用各种各样的工具,盆啊,扫帚啊,大纸板啊,还有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把雪往下推。四面八方,全是雪坨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扑,扑,扑,壮观极了。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多地方闹了雪灾,我来到北京,失恋了,又遇见你,奶奶离开了。我一直相信那会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场雪。
再往前,也记得几场雪。
在冬天常有大雪的地方念了大学,开学时到得早,会在凌晨踩着积雪,去接刚从家里回来的室友。两三个人一起,穿很厚的棉靴子,每走一步都有雪灌进去,在黑暗里偷着笑。
后来有了些女生之间常有的矛盾,大家搬去了不同的宿舍,到毕业都不怎么讲话。雪夜里一起跑出门的事,也再没人提起来。
重逢是在北京。一次聚餐后的KTV,忘了是谁先开口的,坐在角落说了好多话,又决定出去走一走。红灯很长,穿过马路时,薄薄的雪恰好从天空落了下来。
之所以记得很清,是因为那天回家之后,我在本子上画了一片雪花,旁边还写了句话:感谢这时光,让我们和解,让我们老。
还有小时候的雪。是人小的缘故吧,总觉得那时的雪都挺大。
下雪时老赶在家里,一个人站在台阶上,固执地仰头看。偶尔倚着门廊下的柱子唱一支歌,唱得不好听,也不敢大声。奶奶听见了,会立刻叫进屋去。
赶在学校也没有什么玩伴,没有人喊我打雪仗,总是默默在一边滚雪球玩。滚不大,到现在也不太会。有段时间还被男孩子欺负,给推倒在刚除完雪的水泥地上,隔着好几层衣服,膝盖擦破一大块,疼得很。
戈叔,说起下雪,其实我一直挺想堆个雪人的。不是很难的事情,但从来没有实现过。等了这么多年,很盼着能跟你玩一次呢。
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雪。好在,往后日子还长,总会有机会的。
对了,雪人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再告诉你吧。
阿心
12月6日
阿心与戈叔的一年之约,为你而写的365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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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来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