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还是谢谢你了。”余祥龙郑重的道谢。
“现在,天色尚早,再坐一会儿吧。”老板开口说道,面前的余祥龙为人憨厚,没有心机,是老板喜欢聊天的那类人。
“嘿嘿,那也好,反正有老板你给的这些银子,我家今年吃喝是不愁了。”
“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至少今年能过个好年了!我明儿想到城里的裁缝铺去订作一件棉衣。”
“哦。”老板饶有兴味的听着。
“是啊,我媳妇到现在还没一件过冬的棉衣哩!”余祥龙唏嘘道,“她呀,光顾着花钱给我还有我弟作棉衣了。她自己平日里就没几件新衣服,夏天秋天还能凑合,可这马上不要入冬了吗?”
“所以,你晴天出来卖伞,就是为了给你媳妇作件棉衣?你还真是个有心人呐。”
“嘿嘿,我家里穷,我媳妇今年嫁给我,从出嫁那天起,就没享受过,我家里穷,我也只会作伞的手艺。老板你知道吗?我媳妇可是我们那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她在家时,上门提亲的人都快踏破她家的门槛了。可她不知咋滴,就看上了我。我后来问她,她才说,她之所以想嫁给我,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有一天看见了我扎的纸伞,她觉得能作出这样伞的人,一定是个勤快的有心人,知道疼老婆。嘿嘿。”
听着这些温馨的家长里短,老板也跟着笑了起来。
“结婚后啊,我原想凭手艺,不让她过苦日子,可曾想,今年偏偏是个旱年,雨水少,伞的生意不好作,我媳妇人老实,也勤快。她知道我生意不好,也没埋怨我,反而自己一边带我弟弟,一边做起了针线活,贴补家用,唉……”
“你还有个弟弟?几岁啦?”
“他啊,还是个小屁孩呢?”他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娘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这孩子,那时他才刚刚断奶。现在七八岁了,天天黏着我媳妇,我看啊,他是把我媳妇当成娘了。”
“兄大如父,嫂大如娘。你媳妇是个贤惠的人啊。来,喝茶。”
余祥龙喝了几口茶,突然问道,“老板,你在这开店是为了等什么人吗?”
正在品茶的老板放下了茶杯,“为什么这样问?”
“我实话说,老板你可别介意啊。”
“放心吧,我不是小气的人。”
“你知道我结婚之后,觉得最大的改变是什么吗?”
“是什么?”老板笑着问道。这场聊天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就是,出城到我们村的十里路变短了。”
“变短了?”
“是的。以前我傍晚回家,总觉得,那条路怎么也走不完。可是自从结婚两个人后,我无论多晚回去,我都不觉得时间长了。一条路无论多么漫长,只要知道路的尽头,有人在那里等着自己,就不觉得苦,不觉得累了。老板,你这店里这么冷清,如果不是为了等什么人,你一个人是很难坚持下来的。老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没有,你喜欢听故事吗?”
“还,还好吧。”
“以前在一个村子里,一个孩子和他父母吵架了,一气之下,他跑出了家门。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了十年,他有些想家了,便在一个夜晚,趁着夜色,回到了村子里,他站在家门口,忐忑不安的摸出钥匙,插进了门锁里,锁开了。他进到家里,倒头便睡,第二天起来,一家人照旧生活在了一起。”
“这是好事啊,浪子回头。”
“可你知道不,邻村也有一个人,和他的情况差不多,不同的是,十年后,当这个人再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的锁已经换了,他已经打不开家门了。于是,他把身上的钥匙扔到了池塘里,从此一辈子再也没回过家。”
“啊,这……”
“不管孩子作错了什么事,作家长的,总得为孩子留一把旧锁,一扇开着的门。”
“这,确实是。”余祥龙点头道,“所以,老板你到底在等什么人?”
老板:“……”
敢情我故事都白说了。
“我没有再等什么人。”老板否定道,“因为我知道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怎么会?”
“因为她早已经被我亲手埋葬了……”老板的语气里透露出抑制不住的苦涩。
“啊,对不起,老板,我不知道——”
“没事,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陈年往事?这老板看上去年纪不大啊。
“老板,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你家里还有人再等你,如此,我就不留你了,一路平安。记得——”
“——不要砍树。我记住了,老板,再见。”
“后会有期。”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也是最后一次见他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最后一次见到身为人的他。”
无用斋里,众人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
“老板,他最后……”马队长迟疑的说道。
“我这样不厌其烦的叮嘱他,可不仅仅是为了槐木精,也是为了救他一命。这世上,最难打交道的就是这些牛鬼蛇神。槐木精生于山野,凶悍顽劣,本就野性难驯,只是那时有求于我,才没有表现出来。如果最后的结局还是在劫难逃,他是不会放过余祥龙的,就算是到死到临头,他也会拉着余祥龙陪葬。”
“老板,最后的结果,他们两个都没有幸免?”马队长问道。
“后面的事情,余祥龙究竟是如何违反要求,乃至被害,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我再一次遇见槐木精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老板,你们就不能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余良他大哥吗?如果这样,说不定……”
老板摇了摇头,“天道无情。说了,只能是害人害己。”
“老板,你这么神通广大——”
东方雨悄悄的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冷静。“老板,他已经尽力了。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没那么容易的。就算是本事再高的人,也会有所顾忌,不能为所欲为。”
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自由的,就连鸟儿也被天空束缚。李岩忽然想起已经去世的孙老师说过的话。
“对不起,老板,我太激动了。”
老板摆摆手,示意无事。
“那后来呢?”李岩看了看自从听闻他哥哥的往事就一言不发,出奇沉默的余良,继续问道。
“后来的事,多多少少就有些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