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跟父母通了电话,又聊起来在哪过年的问题。
如果今年还在西安过年,就是我在西安过的第三个春节了,算起来,距离上次回到家乡,差不多有整整一年的时间。而我对故乡的回忆,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时代的发展,迅速模糊了起来。
我的故乡在湖南衡阳的一个农村,我还记得快乐大本营开播的那天,因为抢占了电视剧的时间,我特别生气,那个时候的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节目会火成这个样子。
那一年我才6岁,街坊邻居有电视机的并不多,父母就把家里的黑白电视机放到了窗台上,然后街坊邻居们都会端着小板凳坐在马路上一起看电视。到了夏天,还会在街上摆一张凉床,那都是村子里的匠人自己用竹子做的,躺在上面凉快得很。南方的夏天蚊子很多,我们小朋友就会撺掇着一起跑到山上割艾草,烧艾草驱蚊子是最有效的。
你看,其实对故乡的很多回忆就藏在那里,不怎么想,但一想却特别的清晰。
我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下田干活,是被大姐怂恿的。父母让大姐下田插秧,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农活,记得不太清了。大姐怂恿我给她帮忙,没成想我刚下田没几分钟就被水虫给咬了,脚上肿了一大块。不光自己受了罪,还害的大姐被父母狠狠责骂了一通。
我还记得我跟父亲去菜地,父亲跟我打赌,说如果我能把菜名都叫出来,就给我5块钱零花钱,没认出来就要帮他干农活。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怎么可能不认识蔬菜呢,信誓旦旦地就答应了。结果那个季节里,蔬菜都还没有结果,我瞧着所有的叶子都长得差不多,连蒙带猜也没说对两个,只能悻悻地跟在父亲屁股后面撒菜籽。初中的时候,我还趁着父亲回家挑粪用来撒肥的空隙跑到网吧去上网,然后被父亲抓了个现行,狠狠收拾了一顿。
我还记得2008年湖南闹雪灾,整个春节家里都没来电。父亲去了广东打工没有回家过年,大姐和二姐也选择了留在工作的城市过年。只有我跟母亲和三姐在家。我们每天晚上就在家里点着蜡烛,聊了很多父母那一辈的往事。除夕那天晚上,街坊邻居们都坐到了家门口,隔空聊天。突然不知道哪一家点燃了烟花,给那个没有电的春节带来了热闹的气息。母亲看着开心,便从家里也拿了一桶烟花,在马路中间放了起来。说来也奇怪,我跟母亲、三姐一起放烟花、聊天的画面就印在脑海里不曾散去,凡是说起春节,脑海里第一个画面便是那漫天的烟花,和烟花下开心的我们。
回忆很清晰,只是现在的故乡早就不是回忆里的模样。
家里早已不种田,前些年回到家,发现路边上都有了路灯,每天还定时有广播播报新闻。而小时候我们围在一起看电视剧的马路上,小轿车也越来越多,也没人会再坐到马路中间看电视了。记忆里的土房子也一茬一茬地都换成了红砖房。
小时候县城还没有环的概念,上次回去听朋友说已经开始修三环了。前些时候老家的朋友跟我商量创业的事情,我说,要是有钱,我就在老家县城里开一个火锅店,现在火锅这么火,肯定能赚钱。朋友给我发来一个看傻子的表情包然后告诉我,小龙坎已经开到了县城里,生意贼好。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那些我记忆中的故乡,就这么被时间掩盖了。
物变了,人也变了。离家十年,每年只回去一到两次的我像是一个客人,原本特别喜欢串门的我如今只会呆呆坐在门口。过往的人很多都能叫出我的名字,但我脑海里却已经失去了对他们的记忆,倒是母亲一一记得,但任凭母亲介绍,我也总是搞不清楚。
且不论小学初中,即使近一点的高中同学,到如今还保持联系的也寥寥无几了。同学们大多数留在了家乡,或是去了邻近的广东。剩下独自一人在西安的我,往往只能在群里看到他们聚会的照片,偶尔聊起来,才发现,原来他都结婚了,原来她都有小孩了……
上个月,大姐把父母接到了深圳同住。按照往年的习惯,国庆节我是要回家陪父母的,现在有点不知所措。跟故乡的牵绊和联系好像又少了一分。而我们姊弟四个加上父母全家聚齐的日子,已经是几年前了,下次聚齐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有的时候想,故乡就在那里,却真的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