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晚饭后阿雅在高中同学的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各位,晚上好。本人将于下月初八举行婚礼。特此,选下周六的日子,于各位同学一起开Party庆祝自己即将结束的单身狗生涯。从今以后,我们都将是奋斗在同一条路上的战友。周六晚上,夜色酒吧,已定好包厢,热情欢迎各位同学来捧场,谢谢!吴心雅”
一遍又一遍地删了重打,直到敲出这段读起来,没有明显遗憾与难过色彩的文字时。阿雅心里才算是轻松了。
给同学们发了上面的消息后,放下手机的阿雅,关了房间里的灯,静静地窝在沙发里出神。茶几上小猪模样的低音炮正在一闪一闪地放着歌,一句句如泣如诉的歌词,用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唱出来,让本来想努力睡着的人却愈发的清醒。
“为何你对我许下了承诺
让我为你付出那么多
以为我会是你唯一寄托
只有我能永远给你快乐
为何对我许下了承诺
这一刻却又狠心离开我
千斤重的回忆把我压着
失去了你什么是生活”
听到“承诺”阿雅忍不住地失声笑起来,心想这真是一个可笑的词,就是因为这两个字,自己凭着一腔孤勇静静地守护了十年,可是细细想来,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我承诺过什么。
手机突然地振动,让阿雅从短暂的回忆里挣脱。可是紧接而来的几次振动后,阿雅心想,肯定又是领导在工作群里批评哪个工作没做好的倒霉蛋了。
想到工作和领导,虽然懒到不想动,但还是挣扎着坐起来,打算在群里跟下风,给领导表下自己可以为了工作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决心。
可是打开微信,工作群里倒是一反常态,安静地出奇。正打算开口夸赞下老板难得的好心时。就看到高中同学群里,有人在艾特自己。
连忙进群一看,以上几十条消息,都是艾特自己的。虽然自己没有及时回复消息,但还是抵挡不住大家讨论自己婚事的热情。
看到别人对自己的事都如此积极,作为当事人的她当然不好意思在躲着不回复别人的消息。更何况还是自己首先发消息到群里公布这个对于自己而言的重大消息的。
给群里发了个害羞的表情,然后打算翻上去看前面的消息。可是紧随其后的一连串消息,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赶紧又看着一条条最新发过来的消息。
每个人都给自己送上了祝福,但是祝福之后也跟随了许多问题。阿雅看着聊的热火朝天的同学们,心里有一丝欣慰,果然如人所说,同学之间的情谊是年少时最值得留恋的东西。嘴角带着一丝难得的微笑,手里快速的打字,回复着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就在慢慢回复的一连串问题当中,她看到了“沈一伟”这三个字。心里某个地方就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突然之间,手机键盘再也敲不下去了。
发问的人是高中时期的死党胖妞,可能是死党的缘故,她的问题也就一下问在了阿雅心里最疼的地方。
她的问题是:“吴心雅同学,我想知道新郎是不是让你可以心甘情愿去下刀山,下火海身沈一伟啊。”说完最后配了几个坏笑的表情。
就在她的问题发出来以后,好不容易闲下来的群里,又热闹起来了。
接二连三地有人艾特她,赶紧让她把和班草的结婚照发出来。
有人问她,这么突然地结婚,是不是奉子成婚。
还有人在群里艾特沈一伟,让他出来回话。
看着手机一条接一条弹出来的消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后续的问题,都是围绕沈一伟提出来的。
手机拿在手里打字,打了删,删了打。一大段的话,最后硬是被她删成了两个字。对着手机屏幕忍不住苦笑一声,突然之间很佩服自己提取段落重点的能力。可是为什么很早以前没有发现自己就像是被删掉的那部分文字,从来都不是他的重心所在呢?
看着群里人们的热切的讨论,甚至有人都已经开始想象结婚的那天怎么整他们了。
轻叹一声气,最后终是下定了决心,只简简单单发出去两个字“不是”。
有人问“什么不是”?
有人替她回答:“应该不是奉子成婚。”
又有人问,“阿雅,那你们打算结婚了什么时候要小孩啊,我特想知道班草和你的孩子会长什么样”。
她看着这些消息,哭笑不得。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概大家都觉得那个人应该是和自己在一起吧。可能并不是他有多爱她,而是她可以为了他不要命。
可是,为什么当初为了爱情不要命的人,也最终没有和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在一起呢。
看着同学群里,有更多的人在艾特沈一伟,让他快点出来接受大家的审判,她就知道,如果自己在不把误会解释清楚,就彻底完了。
因为有好几个高中时玩的好的朋友,都开始私发消息给她,让她不要不好意思,快把结婚照晒出来。
看她半天没说话,群里又有人开始艾特她了。思考良久,最终还是远了两张手机里仅存的合照发到群里,接着又打下了一句话“新郎是我的同事,叫做杜铭。”紧随其后发出去。
原本聊的热火朝天的微信群里,在看到她发出去的消息后,瞬间所有人都像商量好一样保持了沉默。
几分钟之后,还是死党首先给自己发出了祝福,祝自己永远幸福。彼此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死党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说她还有事,聚会的事到时候了联系,然后发了一个再见的表情之后,就再也不见说话了。
其他把状况搞清楚的同学,也匆匆发了客套的祝福以后,都去忙各自的事了。
有人说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有人说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阿雅静静地看着手机,满屏弹出来的都是暖暖的祝福,都选用了从五千年的文化积淀中提取出的这世间最美好的词。可是她在心里问自己,过去的这么多年自己真的很幸福吗?嘴角一丝苦笑,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他,或许真的会幸福吧。
2、2004年的秋天,阿雅在去高中报道的第一天就迟到了。
等她伴着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可能是她太过于普通了吧,虽然刚走进去时,大家都停下来看她,可是当看清楚她不是老师以后,大家又各自开始忙着聊天,忙着熟悉新同学。
她一个人站在教室中间,尴尬地朝教室里环顾一周。看到靠窗户表的位置,只有一个人趴着睡觉时,她怀着忐忑不安地心走过去。
站在桌子边几分钟,可是睡觉的人似乎睡得太沉了,都没感觉到他桌子边上站了一个人。周围的人投来疑惑的表情转过来看了下,等她跟她们对眼的时候,又赶紧转过头去聊天。
最终她拍了几下桌子,将睡觉的人喊醒。男生一脸茫然地抬头,看了下周围,又抬头看看站在前面的女生。不解的问她“怎么啦?”
她赶紧说“不好意思,我就是问问,你旁边的座位有人吗?”
“没有”男生回答的干净利落。
她又试探着问“那你能不能让一下,我进去坐里面可以吗?”
“好啊”说着男生就站起身来给她让开了。
就这样,沈一伟成了吴心雅上高中的第一个同桌,也是第一个熟悉的人。
开学的前几周,同学之间忙着相互熟悉,老师也忙着尽快和同学之间建立良好的教学氛围,大家都处在一种相对轻松缓慢的环境中。
后来慢慢熟了以后才知道,班上有几个同学,是阿雅初中时期的校友。虽说也就是一般的同学关系,可是相对陌生人来说,却是感觉亲近熟悉了很多。所以,没怎么费劲,她就已经认识了好几个人。
其他的人,阿雅也没有心思去了解去熟悉。因为她从来都是被动的人。可是对于这个单眼皮,个子高高的同桌。阿雅却特别想了解,因为他让她心里感觉很舒服。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以后,某天趁着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老师说要把大家的座位重新调一下,因为他看到有好几个个子矮的同学,坐在后面,都看不到黑板。而且很多男生当同桌,上课特别爱捣蛋。大家都说好,可是阿雅心里却突然很不舒服,她觉得自己的同桌很好了,从心里就不想换。
最终座位被换了,阿雅作为个子矮的代表,刚开始就被老师从倒数第二排换到了第四排,她旁边的座位还空着。
她坐在新的位子上,两只手交叉握在一起,老师每点到一位同学的名字,她就在心里一遍一遍地祈祷,不要分过来,不要分过来。
十几分钟以后,座位基本都分完了,可是阿雅的旁边还是没有人。稍微轻松了一点的她,一边拨弄着手里的橡皮,一边心想如果没有分到原来的同桌,自己一个人坐着也挺好。
“沈一伟,你过去坐到吴心雅旁边”老师的声音停了几分钟后突然又喊了一句。
阿雅手里的橡皮,也因为拨的太用力,掉到了地上。她赶紧转过头朝着男孩的方向看过去,他也回给自己一个笑脸,然后快速地收拾桌上的课本。那一刻,阿雅觉得老天真是对自己太好了。心里的开心,都想放支烟花来庆祝。
等她捡起落在地上的橡皮,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自己桌边穿着白衬衫的单眼皮男孩。
就像很多俗套的情节一样,阿雅喜欢上了自己的同桌。
情窦初开的心情,就像是小时候偷吃了家里的白糖一样甜蜜。可是那份喜悦只能自己偷偷分享,不敢告诉别人。更不能让对方知道。
张爱玲说“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去,然后开来花出。”
十年后,等阿雅决定放弃等待的时候,她想有时候就算你在尘埃里十年,二十年,也不会开花的。因为暗恋,从一开始就输了,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人永远只有她一个。
沈一伟喜欢打乒乓球,阿雅就买了乒乓球拍,拼命地学习,只为了上体育课时,可以和他打。
沈一伟喜欢打篮球,他们每次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时候,阿雅就假装路过操场去厕所,可是一到在操场上,她就努力地在人群中找一个人。直到有天被其他人投过来的球打中后背差点趴在地上后,她才选择以后趴在窗台上看。
沈一伟喜欢郑源,他说他喜欢那种淡淡忧伤的感觉。阿雅就努力地学郑源的歌。
只要是沈一伟喜欢的阿雅都喜欢,他讨厌的阿雅也都讨厌。
有一次,沈一伟打篮球时不小心划破了手。阿雅看到后,赶紧跑下楼去,给他买创可贴。
沈!。!伟带来的MP3永远放在阿雅的口袋里听歌,下课时两人一人一只耳机趴在桌上听郑源的歌。其他同学要阿雅的一只耳机听歌,阿雅刚给人家,沈一伟一把抢过来,说这是我同桌的,别动。别人打趣说,你的什么都是你同桌的,阿雅羞得满脸通红。他却大喊,就是她的。
沈一伟帮兄弟打架,可是他带来的钢管却不敢放在自己的书包里。于是那根险些成为凶器的钢管,被阿雅背在书包里上学、放学整整一周。
阿雅心想,如果班主任老师知道他一直再找的凶器。竟然藏在他最得意的学生书包里,不知道会不会当场气晕过去。
可这就是青春,就是青春的爱情,如果当时沈一伟说班主任老师是个大混蛋,阿雅想,自己也一定会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高一就在沈一伟的大大咧咧,阿雅的偷偷甜蜜中度过了。
3、高二分科时,沈一伟学理,阿雅很想跟着他去,可是看着自己数理化试卷上的可怜成绩。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选择了学文。
原以为时间会让这一年多的相处都淡化成回忆,就像泛黄的老照片一样,空闲时才拿出来翻看。沈一伟也会和多年后回忆起的同学甲乙丙一样普通。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那一年多的光阴,它就像一坛埋在心底的老酒。时间越长,反而越加香醇。
那个单眼皮的白衣少年,也成了阿雅心里念了十年的朱砂痣。
分科以后的交集很少了,平时大家各忙各的,除了专门去其他班级找人玩。平常也就是偶尔在操场早晚读书的时候,碰见了打个招呼。
新同桌是个漂亮的女生。可能是因为漂亮又学习好的缘故,她说话总有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阿雅心里很不喜欢她。除了上课时间,早晚自习的时候,阿雅都拿着课本在操场上读书。
诺大的操场上,在熙熙攘攘地人群中,每次在转了几圈以后,都会遇见沈一伟。两人相视一笑,然后走开,不忙的时候还会说几句话。
就这样的遇见,有时仅仅是一个微笑,阿雅也觉得心里异常满足,有时候她也问自己,自己到底是出来读书,还是来看他一眼呢?心里的回答只有自己知道。
高二第一学期快完的时候,同在文科班的胖妞神秘兮兮地走到自己面前说,高一的好多同学打算元旦放假了去聚会,问她要不要去。
她本来是不打算去的,可是听到胖妞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听说沈一伟要去。胖妞后面说了啥她也没听清,听到他的名字,她就赶紧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说,我去我去。
聚会那天,考完试以后的人们心情大好。她和胖妞到了约定的地方见面后,一边吃着烧烤,一边等待着其他人。北方的初雪也纷纷洒洒地从天空飘下。
平时看着五大三粗的胖妞,突然很温柔地说了一句,听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和自己喜欢的人在雪地里走,就会白头偕老。
阿雅拿在手里的东西,突然不自觉抖了两下,胖妞乘势追击,在她的坑蒙拐骗外加严刑逼供下,阿雅承认自己心里有个喜欢的人。
有关那天的聚会,她唯一记得的就是,等她们坐在包厢里,磕着瓜子等人时。沈一伟拉进来了他的女朋友。让全场的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她站起来,去洗手间的时候,在门口和他碰到一起。有人开始拿他们之前的关系,开玩笑,毕竟他曾对别人说,我的什么都是我同桌的。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胖妞过来一把拉住她,一句“借过”。带她逃离了她最想呆却又不想呆的地方。
她和胖妞在街边的小吃摊呆到很久,聊了很多。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以为隐藏地很好的心事,其实有些人早就看出来了,比如胖妞。
昏黄的路灯下,慢慢堆积起来的白雪足以覆盖这个世界所有的丑陋。却独独无法阻止一份年少的爱情。
4、高三的生活,所有人都被高考的紧张气氛笼罩着。老师们更是如挥鞭赶牧的牧人一样,让大家努力朝领头羊的方向追赶。
有关沈一伟的一切自从聚会以后,阿雅都不在提起,甚至连去读书都换了地方。倒是趁着聚会的时候,跟胖妞成了好朋友。
后来阿雅才知道,胖妞为什么一下就可以看出自己对于沈一伟的心思,那是因为她也有喜欢的人。很难想象,平时能说会道的胖妞,在她喜欢的人面前说话都不利索。
怎么证明一个人爱你呢?网上有很多种答案。阿雅想如果要她说,在对方面前说话变得结巴,爱屋及乌。或许这就是最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吧。
高考完以后,阿雅在家里静静地等成绩,胖妞有次打电话过来说高一的一些同学,组织了活动去逛公园。阿雅紧张地问,去的人都是谁?有多少人去?电话那头,胖妞友好的提醒,我听说沈一伟好想去。但是不知道会不会带他女朋友。阿雅“哦”了一声,说了不去就挂断电话。
那个漫长的假期,阿雅呆在家里,从图书馆借来很多书读,写了很多日记。每篇日记的最后,都是以syw结尾。她想他是她的梦。
上大学以后,同宿舍的人很快都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可是阿雅的心里,总是在不经意会想起那个穿白衬衣的单眼皮少年。虽不曾联系,不曾见面,可是他却藏在她心里最深的地方,深到自己有时会以为他还是趴在自己旁边睡觉的同桌。
四年的时间,她看着周围的人,从热恋到失恋,从信誓旦旦地承诺到满嘴谎话。她开始感谢那个曾经地少年,感谢那一年有他陪伴的时光,让她在见过背叛和眼泪后依然相信爱情,相信幸福。
5、工作后,父母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提起婚姻,阿雅嘴上应付的很好。可是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一个人,可是结果如何,连她都不确定。
是什么时候决定和杜铭要结婚的呢?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在通过胖妞知道沈一伟的消息后,在他们家的附近,看到坐在他摩托车后面的女生一脸幸福紧紧抱着他腰的时候。
可能是一次次想坚持自己所爱,可是父亲的突然生病让她手忙脚乱的时候,杜铭给了她很多帮助之后。
也有可能是,一次次翻阅日记本,眼泪流完以后的顿悟吧。
书上说十年磨一剑,可是少年,我却终于用十年的时间学着放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