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张爱玲所说的:“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看完《一别,如果永不相见:张爱玲传》,久久不敢下笔写书评,实在是震撼太大,不知从何说起。大概是“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我更爱这个独特的民国女子了。
读罢张爱玲一生的故事,心中对她的感情,始终在汩汩流淌,难以停息。这样一个极致个性的女子,有着令人无可抗拒的吸引力。民国时期溢出的醇香的酒,经由时间的洗礼,终究没有苍凉荒芜下去,而是绚烂生辉,落满遍地繁华。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我想,我是懂她的,她的那种独特的美,在这个春天,在这个时代里,经久不散。
生于有显赫家世的家族中,张爱玲从小却缺乏父母的关爱。父亲张延重是个碌碌无为的有着无聊书生阔气的满清遗少,母亲黄素琼却是个勇于接受西方先进知识的新时代女性,两人骨子里的对立世界注定了婚姻的不幸。也许从这时起,张爱玲就懂了自己和自己玩,懂得了孤独自处,懂得了亲情的凉薄,就连对待爱情都持着怜悯而怀疑的态度吧。童年的回忆,一个人看着别人故事的精彩,成为了爱玲后来写作的众多素材。
在这古老的旧式老宅里,凉薄的亲情总是淡淡的却又有着直击人心的力量。父亲的监禁让她的骄傲碎了一地,让她对父亲,对这个老宅的期待化为泡影。逃离了藩篱的爱玲重回人间,感受着街道真实的寒冷,竟有着别样的温暖。这一段真实的素材被爱玲写进了《半生缘》,曼桢被曼璐和鸿才囚禁在阁楼长达近一年的光阴,那时的曼璐应当如爱玲一般,面对着黑暗,寂静,孤独。
大概是从小与母亲疏离而产生仰慕母亲的心理吧,留学英格兰成了爱玲一生的梦想,却也成为了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命运似乎很喜欢和她开玩笑,近在咫尺的英格兰梦竟因战争的爆发而被迫搁置。就读香港大学三年,全心全意攻读英语,为此爱玲甚至放下了生命中与生俱来的笔墨,万事俱备,只待东风,一场战乱再次无情的降临,炮声惊动带起英格兰之梦,在风萧雨凉中,坍塌,幻灭。
香港的繁华终究承载不起这被历史刻进时光里的女子,爱玲回到了上海这个诡谲风云的舞台,开始谱写她一生华美的篇章。在这个时期里,爱玲发表我们所熟悉的众多文章:《沉香屑》、《倾城之恋》、《心经》、《红玫瑰与白玫瑰》……风烟起,永劫之花来临。也是在这个时候,爱玲名声大噪,一个男人悄悄叩响了爱玲的心门,在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留下最质朴娇艳的杜鹃花。胡兰成,一个多情,懂得爱玲内心想法,曾与她许下“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诺言的男子,成了她此生难以逃离的羁绊。爱玲曾为了他低到尘埃里,期盼着能开出最妖艳的花朵,然姻缘终究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他们仍是被命运玩弄的棋子。千疮百孔后才愿放手,看,曾经玫瑰有多娇滴,如今便有多萎谢。誓言太过遥远,在乱世中安稳大概只是奢求,爱玲在明白了胡兰成不可能改变多情这一本性后,终究遍体鳞伤地放了手,宽容大度的华丽离场。
我爱极了爱玲的自尊,她懂得,“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经历了这场倾城的爱恋,即使胸膛破了洞,痛到失了呼吸,连眼泪也没有,她依旧勇往直前,坚定走下去。重回久别的香港,十载春秋匆匆而过,这座城市却没有因为她的离去和到来改变原有的轨迹,它依旧繁华绚烂,充斥着物欲横流和涌动暗流。这座城市对爱玲而言,有美好的回忆:结识了许多一辈子的好友知己,翻译了许多中国名著并向西方传播了中华文化;有不堪的回忆:新类型的文章反响平平销售惨淡,最后心力交瘁没日没夜编写的《红楼梦》剧本被别的公司抢先完成而付之东流。香港,这座城市给了她太多心悸,这命运的残忍,让爱玲感受到沧桑无奈,她永远作别了东方,回到了美国。如果可以,时光啊,请忘记这样的张爱玲,也请原谅抛下尊严的她。
美国之旅是孤独的,远离故土,来到没人认识的舞台,有欢喜,也有寂寞。在陌生的国度里,她退下了华丽的光环,安然在这演着独角戏。创作的道路总是坎坷的,好在上天仍厚待于她,她拾起笔墨,拥有了一番天地,写下了《红楼梦魇》等著作。
让人欣慰的是,在爱玲居住在美国的时光里,她还遇到了一生中最亲密给她安全感的人:赖雅。相差二十九的两人,终于突破了时间、国界的限制,相爱了。她是他余下短暂生命的全部热情,他则是她在异国他乡心灵的休憩港湾。步入中年的爱玲,经历了与胡兰成的倾城爱恋,最后遇到了赖雅,与他经历了十一年的风雨同舟,这大概是上天对她的另一种馈赠吧。细水长流,与君语,岁月静好,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看透世间沧桑,知晓爱恨纠葛,清冷孤独而又自尊的张爱玲,在洛杉矶完成了生命的最后凋谢。她有着那个年代乃至这个时代都不曾有的孤傲,如一树梅花,不矫揉造作,不哗众取宠,享受喧嚣繁华,却不染污泥,遗世而独立。我爱极了她,不仅因她独有的气质,更因她对生命的参悟。“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她仿佛懂得一切的人事道理般,在繁华落尽,滚滚红尘后,与孤独为邻,守着回忆,了余生。
民国已去,爱玲已逝,然她所氤氲的独有的韵味,却仍在记忆中回响。看,那个才华横溢,穿着旗袍的女子,正在缓缓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