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这个故事从一只乌龟开始。那一天,太阳很灿烂,地球在这个时期里四季如春,茂密的蕨类植物铺满了从山巅到海岸的每一寸土地,到处可见呆头呆脑的生物,它们体积庞大,四肢笨拙。它们是恐龙的祖先。
这段惊世的恋情没开始之前,乌龟壳只是一个懦弱者的保护伞。日积月累,厚厚的角质层堆叠起这个时代最坚固的围城。围城里,这只看上去笨笨的乌龟却隐藏了一个秘密,在他的左咯吱窝里,藏了一颗种子。每天,它从海里爬上陆地晒太阳,夜晚它又返回海里抗争风浪,这颗种子就像寄生虫一样不吭声却依附。
年少时,我们都在努力的标榜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可是到头来,我们发现他妈的万事倥偬,诸佛龙象!这只驮着地球最坚固围城的乌龟成年时是一百八十岁,在世的恐龙看到它要么喊爷爷,要么喊外公。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可是那颗种子在它十八岁那年就开始抽根发芽,长出的不是蕨类植物,而是蘑菇。这是地球上第一支蘑菇。它细量苗条,乳白色的身躯擎着淡雅的华盖。在世所有的绿加起来也比不上它透明的白。因此,举世的独立让意气风发骄傲起来。
我们在赞美和比较里积极又消极的活着,酒吧里畅饮,舞池里摇曳,不满和抱怨尽情的宣泄,穿梭在物欲横流里,欲望迟早会让我们变得愚蠢,我们拿着自己的美貌和酒精肝,用放浪的态度疯笑这个世界。世界因此颠倒,众生丑相,我们却从不想想自己到底在对什么负责!在老龟沧桑的眼里,无论我们的压力如何大,心情何其糟糕,何必堕落!夜晚的灯红酒绿里肆意扭动的躯体,刺耳的尖叫在疯狂的摇滚里尽情的奔突,我们笑,我们大笑疯狂的笑,然后我们又何必流着泪说,明天,你好!
过往如同山河巨变般真实的演绎着,这只一百八十岁的老龟每天都在等待早出晚归的小蘑菇。小蘑菇乘风而来又随风而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灯的红,酒的绿,时时刻刻彰显着堕落的魅力,这种魅力是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小蘑菇心不如老龟的深沉,毕竟她才十八岁,一个充满好奇的青春期,就这样陷在了有毒的五彩斑斓里。
那一天,老龟走了。因为它的最后一位朋友寿终正寝。
那是一只比老龟还大三倍的蛇颈龙,那时候老的标志并不是白发须须,而是皱纹堆叠。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硕大无朋的蛇颈龙尸体随着海潮起起落落,暗黑色的海水在它层层叠叠的皱纹里来回逡巡、冲刷,岁月的痕迹慢慢变得灰白,继而又苍白,难言的寂寞铺天盖地般压迫着海平面,如此的沉默,如此的深痛。老龟用眼泪祭奠这位昔日的老友。这一祭奠便又是一个一百八十年。
风和日丽,小蘑菇已经长大成人,是个如仙子般美丽的少女。她的头发绿丝绦绦,它的眼睛绿意盎然,顾盼之间,天地生风,云蒸霞蔚。可是,它蹲踞在海岸边,那么的楚楚可怜!
远方,海与天吻成一条白线。等待一百八十年,执着与坚信。礁石被海浪凿穿,海岸沧海桑田,灯红酒绿反而没有长远,放眼望去,这个世界还是绿跟蓝。亲爱的你到底在何方,一百八十年前,我用任性抗拒围城,现在终究愿化一块礁石等你千年万年!
可是,老龟依然坚守着老蛇颈龙的尸体。这种感情关乎天地,不与爱情等同,却可以和爱情并驾齐驱,所以天地动容,无可厚非,即使蛇颈龙的尸体只剩一副化石残骸,老龟还是不离不弃。只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小蘑菇。他可以想象到小蘑菇的美丽。那是与生俱来就令它坚信不疑的美丽。幽蓝的海平面漾着微波,一双沧桑的老眼静静的浮出海面。岁月终于将蛇颈龙最后一根尾骨分解成有机质,这宣示着老龟守灵的结束。这双曾经因充满无限忧伤而暗淡的眼睛终于焕发出生动的光彩。围城里柔软的身躯不停地释放着力量,大海依旧以一汪蓝注视着天空,只是这汪蓝里一条细长的纹络向远方伸去,那是一只小山般的乌龟在奋力前游。
你虚伪吗,那么俗套的问题,很多人却落到了俗套里。因为攀比,变的虚荣。因为要面子,变得谎话连篇。哪怕一丝真挚的感情,仅仅一丝都不能从你的内心深处挖掘出来。这个世界变得迷离了。在老龟的眼里,饶是他有着无与伦比的阅历,也不禁泛起迷惑,活着的物似乎变得更巨大,但也更呆。
老龟的背负是永恒的,沉重的,但是只要心情好,它还是抱着希望寻找当年的小蘑菇。小蘑菇饱经世事,然而世事难料。她没有背负,即使她有,她也已经放空在当年的沉迷里。背负是什么,是全,是都,是责任义不容辞,是义务尽其所能,当然,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累,然而深沉,后来,围城不是保护自己的爱情了,而是保护了那颗最软的心,让这颗心依然以一如既往的坚定不移相信着这个世界上除了魅惑的灯红酒绿和强大的弱肉强食之外,还有老龟和小蘑菇的爱情可以相信!
从此老龟的背上多了一块石头,它长满苔藓,绿的斑斑点点,像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