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来深圳三十周年的纪念日那天,我收到了一份好友丹丹送给我的、非常珍贵的礼物。
我和丹丹是在1987年5月的一天坐同一部大巴车来到深圳的,当时我们并不认识,和同一批的70多个年轻人一样,都是深圳一家电子厂新招的工人。
丹丹是个漂亮的女孩,身材高挑苗条,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非常爱笑,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也许是缘份,同一批进厂的女孩子有50个左右,我跟她也不住在同一个宿舍,但我们很快就熟悉起来,并经常在一起玩。
那时的打工生活比较艰辛,伙食比较差,宿舍的环境也不好,经常停水停电,大冬天用冷水洗澡是常有的事,但丝毫未影响我们享受生活。我们买来电饭锅,在不停电时自己做饭,记得当时最拿手的是番茄煮蛋和炒河粉,虽然简单,但我们吃得干干净净;我们时常会买一些零食,但一般都选比较便宜的,我们发明了一种在当时觉得非常美味的零食搭配法,鱼皮花生加冰棍,记得有一次,是冬天的晚上十一点多,我们还穿过黑咕隆咚的街道跑到小店去买冰棍和鱼皮花生,虽然冻得簌簌发抖,但吃得津津有味;在停电的冬天,我们点着蜡烛在各自的冲凉房洗冷水澡,因为冷得受不了,就一起大声尖叫、或一起吼上一曲……
我们的业余生活也是丰富多彩的,我们一起去上课、打羽毛球、游泳、看电影、练字、练吉他、进舞厅跳舞、学织围巾……
当年我们才十七、八岁,远离父母来到深圳打工,对这个世界充满迷茫、懵懂,还未完全形成自己的人格,所以当时的我们是一起成长、互相影响的。我们会在看完一本书或一部电影后激烈讨论,有时甚至争得面红耳赤,记得有一次,我们为一部电影的结局争论了很久,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互相生气不理睬,这一段有趣的经历还被我写进了日记。
我和丹丹有很多相同的兴趣爱好,都把“多才多艺”当成自己的追求目标。有一段时间,我们约好了一起练习毛笔字,买了毛笔和墨水,在废纸上练习。同一个宿舍的姑娘用嘲讽的口气说我们三分钟热血,我们非常气愤,就用毛笔在纸写上 “三分钟创造奇迹”的标语贴在墙上用于激励自己。后来,我们却不幸被这姑娘言中,果然没坚持多久就放弃了。不过,后来丹丹一直坚持练硬笔字,最终她练出了一手好字。
丹丹是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记得有一次跟她打羽毛球,我因为球技不如她,就故意嘻嘻哈哈地乱打一通,令她非常生气,干脆不跟我打了。她的认真还表现在练吉他上,她比我花费更多的时间,比我更认真练习,所以到最后,我连一首完整的曲子都弹不下来,她却可以弹和弦了。
我们虽然是一对好朋友,但经常暗暗较劲比较,比如她会写诗,我就暗暗地下决心要超过她;她的字写得好,我也偷偷练习,但总也不如她写得好……那时我们都太年轻,不太懂得谦让,看到对方的缺点就直接指出,而被指出的一方又不服气,所以也常常互相生闷气,但始终还是互相影响到对方。比如她在指出我刷牙时间太短刷得不干净后,我在刷牙时就变得认真了。我还因为她不善于倾听别人说话的问题,特地写了一封信给她,她一直保留至今。
在丹丹来深圳两年后,因为妈妈生病住院,她辞职回家乡照顾妈妈。在她离开深圳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跟她保持通信。那时我们都有各自的苦闷,所以在信中互相鼓励,互相打气,我当时并没有意识我写的那些信可以为她带来什么样的精神鼓励,但丹丹在后来的二十几年里,经常提起这事,说非常感激我在她最痛苦的日子给了她精神上的支持,对此,我其实是一直心怀愧意的。
在丹丹的妈妈去世后,丹丹重新回到深圳。在我们各自成家以后,虽然都在同一个城市,但见面的机会非常少,不过,只要有机会通电话或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因为她有一种坚强、开朗、乐观的性格和善解人意的能力,所以我经常在遇到烦心事想找人倾诉时就会第一时间找她,而她总是能说出很多令我开窍的道理,我对她的这种能力表示佩服,她自谦地说:“没什么呀,我就是看多了心灵鸡汤文而已,我女儿都说我是专门煲鸡汤的呢。”虽然丹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但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欢看鸡汤文,我也经常看,但真正能领悟到的并不多。而且,同样的话,有力量的人和缺乏力量的人说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她开解我的话语总是能给我带来力量。
丹丹凭着自己的聪慧和勤劳打拼,在经济上获取了比较丰厚的收入。她慷慨大方,经常在经济上帮助有困难的朋友,我就曾有好几次得到她的大力帮助,每次只要我一开口,她都毫不犹豫地解囊相助。
这几年,我们各自的孩子都上大学了,于是有了很多时间相聚。我们经常相约一起出去徒步,一起去公园赏花、拍照,一起喝茶吃饭,一起谈心……我们重拾了年轻时的爱好,而且互相鼓励,她学古琴、学唱歌、学书法,而我学起了写作,还喜欢上了摄影,她是我的模特,而我是她的“御用”摄影师。
我们在二十多年前互通的信件,我因多次搬家而遗失了,一封都没有保留下来。但我写给丹丹的信和明信片,她一直保留至今,在来深圳三十周年聚会那天,她特意找出来拿给我看,并给我打气:“你以前文笔真的很好的,还很幽默,当年我在老家的日子,最开心的事就是收到你的信啦,你现在又开始学习写作了,好好坚持下去哟!”
我看着那些已经泛黄的信纸和明信片,看着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笔迹,读着那些情真意切的内容,回想起以往和丹丹一起渡过的岁月,眼里禁不住泛出了泪花。
“我记得很好的一句话,是《希茜公主》电影中的:当你苦闷的时候,到大自然中去,你会从每一棵树,每一棵草,每一个有生命的东西上获得安慰和力量。但愿你周围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能给你力量。”
“我只为今天而活,为这一天而努力,并不想一次解决自己整个生命的问题(戴尔。卡耐基)”
“多数人的快乐大致依他们的决心而定(亚伯拉罕。林肯)”
“快乐发自于内心,它不是一件外在的事情。”
这些是当年在信中用于鼓励丹丹,同时也是自我鼓励的内容,今天重新读到,也同样是能鼓舞到自己,并且感到满满的正能量。这就是三十周年纪念日,丹丹送给我的珍贵的礼物!
几十年的岁月消磨,我渐渐变得浮躁、迷失,内心无法沉静,有时甚至悲观,早已忘记自己曾经是快乐、幽默、积极向上的人,看完这些信,我感觉重新认识了自己,重新找回了自己。
好朋友不就是这样吗,不一定天天在一起,不一定从不争执,但都深深了解对方,在需要帮助时给出援助之手,在迷茫的时间给出鼓励,当对方取得好的成绩时,真心地替对方感到高兴,互相打气,共同进步。
谢谢你,我的好闺蜜!感恩有你!
(注:部分图片为二十年前的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