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大雪纷飞，红梅点枝，我身着红衣跳下城墙。

城楼下，他已奄奄一息，依旧手握长枪，直指程雨荒。

“将军，可否放他一马。”

程雨荒看了我一眼：“郡主想要保他吗？可知他是谁？”

“不知。”

“他叫楚定宇，狼王楚苍之子，群主还要保他吗？”

他注视着程雨荒，丝毫没有卸下防备，只要有人动，他会给予致命一击。

城楼上，已经堆积了一层白雪，楚定宇的枪头，落下了几滴雨水。

“楚苍已经败北，将军何必赶尽杀绝，今日留他一命，算我南郡欠将军一个人情。”我想救下他，不忍俊郎饮恨。

程雨荒收刀，看了一眼楚定宇，挥手收兵，骑着战马离开了。

又欠下一个人情，看来往后余生，我沫雨要在还债中度过了。

二

“郡主，楚公子离开了。”

当我巡视城楼的时候，侍卫跑来报告。

南郡的雪继续下着，我知道我留不住每一个喜欢的人。

我是郡主，却被流放到冰寒的世界，做了南郡的主人。

三

我的父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被世人称为雪域鹰王。

当年他奔袭万里，征服了雪域高原，带回了我的母妃。

我出生在皇城中，带着贵族的傲气，也曾在王公贵族中赚得些许名声。

皇城中的那些王公贵族的公子呀，大多是跟我混的小弟。因为有我父王的守护，我可谓风光无限。

宰相的儿子被我揍得破过相，大将军的女儿被我带到赌场，输掉了家传的宝刀。

那时他们不喜欢我，说我有蛮夷的血统，终究不能优雅。

直到我渐渐地长大，不说花容月貌，却也天生丽质。

每当我照镜子的时候，总是觉得天下美人亦不过如此而已。

直到这一天，游学的公主回到了皇城。偷偷跑出王府，在人群中，我看见了公主泉雨。

美人应如是，不负世人逑。

那一刻，我喜欢上了公主的容颜。

几次溜进皇宫，去拜见公主，可是泉雨却从不见我一面。

有些东西惦念着惦念着，就成了心中的牵挂。我买通了好多个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姐，掌握了公主的行程。

今天，我一定要和公主相见。

公主的车驾要去五台山，我便跟随而去。

五台山上有座寺庙，叫做佛光寺，今日公主的车驾便停留在此。

公主来此拜佛，不知是求姻缘还是祈福平安，我并不关心，我只希望和她相见。

绕过侍卫，我来到了佛门前。

佛门内，公主虔诚地跪拜，似乎坚信神明会庇佑人间。

走出佛门的时候，她看见了我，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感。

“沫雨，你日日跟随我，是为何？”

“泉雨姐姐，我想待着你的身边。”即使感觉不妥，我依旧说出了我的意愿。

“你我姐妹，是该亲近的，可皇宫薄情，你可愿。”

“我之半生，备受宠爱，然姐姐容颜，令我迷醉，若能相伴左右，余生无悔。”

世人追求爱恨，而我只守喜欢。

还好公主并未弃我而去。

四

皇宫内，我守在公主身旁，一晃几个春秋过去了。

舞剑，望月，姐姐冰冷的容颜为我欢娱过。

骑马，求佛，姐姐的心想守护世间黎民。

远方狼烟起，黄沙漫天。

人间的战事不曾休，纵然兵甲已归田。

公主说她要身披战甲，去了却天下事。

圣上同意了。凯旋门前，公主点兵。

十万兵马站满了皇城外的山丘，一声声回应，一次次高呼，昭示着他们必胜的决心。

公主为帅，为将的请愿声不绝。

公主点了十大先锋大将，我就在其中，还有丞相的公子杜丘，将军的女儿楚若。

杜丘向我挥手，一笑泯恩仇。

楚若扛着大刀，大笑着对我熟视无睹。

公主回头看了看凯旋门，然后带着我们奔赴战场。

五

扰我边关者，是北漠。

那是个出刀客，也产战马的地方。

如果问世间最快的刀在哪里，除了北漠，无人敢染指这个殊荣。

皇朝的兵马驻扎在边关，奔袭而来除了疲惫还有对边关凄凉景色的骇然。

人间的悲凉，可能抵过这里半分。

站在城楼，远方的大漠，敌军的旗帜飘扬着，敌军高唱着战歌，似乎拥有必胜的决心。

驻守边关的武将昨日战死了，城楼里没有一个居民。

没有人相信皇朝可以胜利，包括戍边的将士，所以居民们早早弃了城。

可是公主相信皇朝不会输。

她站立在城楼，对我说：“怕吗？”

我说：“怕，怕不能让北漠胆怯。”

公主笑了：“北漠终究会败，败一次无畏，那就败他十次。”

“两军交战，从不会将对将，兵对兵，只有往前冲，才能生还。”

公主这样激励士兵。

“交战的时候，我们一起冲锋。”

那一天，大漠凄冷，公主一人巡视将士，满山的篝火照亮了星空。

六

战马鸣叫，寒风嘶吼。

攻城的兵甲已然城下。

敌将是个将军，听说在北漠被封孤勇将军。

他杀伐果断，一身孤勇。

“沫雨，可否拿下他。”

公主希望我打首战。

我提着我的刀，胯着战马，对立在敌将面前。

公主希望我做的，我会做到完美，哪怕他的刀比我快。

杀，杀，杀。

原来战场这样热血，当我倒下的时候，将军已赴黄泉。

首战我胜。

七

修整了一天，北漠的大军到了。

如果守城，敌军攻不进来，可是战事永不会停歇。

公主说：“敌军主力已到，可以歼灭。”

将士马革裹尸，还是封狼居胥，一战图之。

十万兵马，从十路冲阵。

公主远去的身姿，依旧迷人。

杀入敌军中，鲜血淋漓，可是无畏。

公主提刀立马，徐徐图之。

杜丘张狂，面具掉落大漠，楚若不再温柔，化身杀神。

这一战，是否必胜。

谁人守护家国，是男儿，亦是女子，是公主 亦是寻常人家。

一天一夜，尸横片野，归来是英雄，躺下亦是英雄。

那一战，北漠哗然，彻底臣服。

八

回到皇城，拜将封侯，卸了兵甲，我以为还能回到从前。

可是公主出家了。

就在五台山上。

我寻她，她不见。

他说世间亡魂，要有人超度。

那个秋天后，再不见我的爱人。

父王疼我，想要为我寻一良人。

我见了程雨荒。

程雨荒冷峻，是皇城中少有的少年郎。

见他一眼，我醉了心神。

皇城十六载，竟未遇此郎。

他高傲，退了婚，说我太美，不是良配。

我拉着杜丘，日日饮酒，竟惊扰了圣驾，皇帝大怒，但念我有军功，便将我流放到了南郡，做了南郡的主人。

九

翌年，辽东狼王楚苍叛乱。

我以为我会被召回，可是没有。

程雨荒横空出世，竟然夺了帅印，领兵平定叛乱。

不久他便打赢了，楚苍被赶回了辽东。

而楚定宇却逃到了我的南郡。

那天兵临城下，大雪纷飞，楚定宇站在城下，竟然丝毫不惧。

初见让我动了心。

看到程雨荒前来，更让我想要救下他。

于是我跳下城墙，阻止了杀戮。

可是这两人却也离我而去。

南郡的夜，好冷。

我望着天空一轮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