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张军平,印象最深的是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那份近乎女性的腼腆,在爽朗又豪放的乡村人身上这性情确属少见。 你看他一米七以上的个头,黝黑的肤色,笑起来极富感染力。那双神似维吾尔人的幽亮双眸转动着自信的神彩,也像在细数着经年过往,低沉又略带沙哑的声音透露着他满满的自信。
现年46岁的张军平已步入中年,1972生于大石镇温岘村的一个农民家庭。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上有父母和两位姐姐,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六口之家在那个物质生活仍然匮乏的八十年代中期,对上初中的他来说想继续升学无疑于白日做梦,虽然每一位父母都望子成龙,看着日渐窘迫的家庭困象他哪还有心思去读书!虽然他也曾有过用读书来更换门庭的理想,可现实往往容不得你在空中楼阁里艰难攀爬,一家人六张口急等着填饱饥腹才可存活。吃苦对山里的孩子又算得了什么呢!于是在十六岁那年他和村里的大多数同伴一样踏上了外出的打工之路。
幼时的张军平体弱瘦削,却聪明好学。随着两位姐姐的相继出嫁,让这个农事繁杂的家庭突然间就缺少了帮手。特别是当他看到母亲干完农活回到家中疲惫不堪的样子,便主动钻进厨房为母亲洗菜烧火,尽自己所能分担着母亲的辛苦。他家的厨房,常常上演着别人家没有的精彩,撸起衣袖切菜和面,刷锅洗碗挑水添火成了他放学到家后必干的事务,他是亲友邻里赞不绝口的好孩子。“军平这小子真懂事,难得的一个孝子!”村人每见总少不了几句感慨。
也不乏个别人嗤之:“一个男娃子做啥饭呢!”在乡村人的俗念意识里,进厨房做饭几乎永远都贴着女人专利的标签,谁家的男人进了厨房沾上油星,谁就是村人讥笑的对象“哎,知道吗,xx又在家做饭,也不知他那婆娘是干啥来的!” “你积点德行不?人家的婆娘坐月子他自己不做谁去侍候!”“得了吧,月房男人更不能近身,晦气!”“听说大城市里全是男人在做饭干家务的。这有啥奇怪呢!”大男子主义在乡村似乎永远都高高在上,两口子一同去田头劳作回至家中,男人摆个罐罐茶细品慢斟的吞云吐雾活赛个土神仙!女人却只能拖着个疲乏的身子进厨房为全家人赶做饭食,这种现象在乡村早就见怪不怪了。
张军平,望着母亲的汗水和皱纹,读出的是艰辛也是无助。他在细微的点滴瑣事里滋生着对母亲的怜惜和责任,身为人子不去帮扶母亲,怎么说也都是良心上不过去的。他就像个小学徒跟着母亲学起了厨艺,凭着母亲的悉心指点和他极好的悟性他很快就进入了伙计的角色也迷上了这一行。不管是刀工面食、荤素混搭,还是各类菜肴、烹煮调制,都被他拿捏的恰到火候,又色香味俱佳。慢慢的他积累了许多厨艺经验,便有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一股子猛劲,身怀薄技的他从便在十六岁那年开始跟着老板的工地辗转于武威、白银、兰州等各个地段工棚,为民工做着一日所需的三餐。多则七八十人少则二三十人的大锅小灶旁,他搭着汗巾挥洒自如,早起晚睡。每次开饭后便是他最开心的时刻,看着工友们津津有味的咀嚼着自己做的饭菜,望着抹嘴远走的民工他会绽出满脸的笑魇,工友们吃好喝好难道不是他唯一的心愿吗!
几十人的一日三餐对他来说形同儿戏,甘谷人喜好的无外乎馒头花卷包子大饼和面条炒菜与酸菜土豆。每天早上六点他准时起床,早餐是馒头米粥小菜,午饭又是米饭炒菜或臊子面,晚饭便是大锅饭之类的。常常每晚临睡前他发好五十斤的一袋面粉,当民工们早起洗漱时他的稀粥小菜和馒头均已做好。即便是七十人的包子大餐每人以十个来计算,早饭后他也会用三个小时准时完工。大石人或甘谷县域人上工地,夏季最怕的就是吃不上家乡的那口酸菜,而张军平的酸菜却从未令民工失望和埋怨,他用包心菜和芹菜制作的家乡酸菜,以清爽、脆滑、酸香而被民工点头称赞,即便三伏的酷暑他的酸菜缸里也从未无有异味。民工们甘心在工地多少年也从无怨言的安稳情绪,和他舒心的饭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手艺独特他也得到了每一位老板的称道,三十多年练就的精湛厨艺让他成了甘谷老乡建筑工地上为数不多的抢手师傅之一,当然了生活对他的回馈虽不能钵满盆圆让一家人锦衣玉食,也让他在艰辛中养大了一双儿女,今日他的儿子也是某校的大学生,女儿是乖巧的中学生,母亲虽年至八五,仍很健朗。父亲于2017年上半年因病而逝。妻子温声软语中透着恬静,一个这么温馨的家又何曾不是他日夜期盼中的寻常日子呢!。
除去大师傅的这份主要工作,他又是一个静不下心来和时间比着赛跑之人。当十字绣风行大街小巷之时,三餐之余后的他又安静不下,他兴奋的像回到了少年时代,立马上市购买了图帛,做起了此等精挑细绣的活计。从飞针走线到识图配色,不论半针、二线三线或全针,他几乎一看便通,其悟透力令专好女红的媳妇婆婆也不得不刮目以待。是上天有意赐他一双灵巧之手来作这世间的精密工艺,还是他独居匠心彗眼专为女艺而生呢,这点质疑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幅幅由他精心绘制而成的作品,给本是枯燥乏味的繁重生活有了七彩粉呈的亮丽,让男同胞烦劳之余有了更多的欢声和笑语,这便是他!一幅《清明上河图》被围观者以四千元的价格抢购,其它如《八骏图》、《花开富贵》、《牡丹》、《松鹤延年》等等均是男女老幼争相抢购的喜爱之图。
他的人生,好像就是特意来赴这一场又一场的绚丽之约,并为此而呈现着一春又一春的盛宴。
一次在白银市上的工艺彩珠店内,他被一幅幅精美的饰件所吸引。观赏良久后他向老板娘租回了工地,仔细琢磨了一个晚上他已了然于心。归还之日他便购买彩珠,老板娘随口搭话“买回去媳妇闲了做做也好的。”他笑了“我闲了想学着自己做。”他说的率性的说着离开,身后是瞅着他背影直翻白眼的老板娘。这么想着也就有了行动,从此他又开始了彩珠饰件的编串,从看图、配色直至完工,每一道工序都浸透着他辛劳的汗水。
走进他的家中,你会感觉误入了一个百花盛开的园地,你会被室内的一幅幅精美挂图所吸引。你看这马儿撒欢的《八骏图》,或集市繁华的《清明上河图》;还是翠绿欲滴的富贵白菜,竞相绽放的海棠玫瑰、双鱼戏水、又或丹凤朝阳,以及名目繁杂的各类玲珑挂件,哪件不是寻常百姓生活中雅俗皆宜的绝美饰品呢。
李玉刚霍尊一曲《贵妃醉酒》,《卷珠帘》曾让无数人为之倾醉。张军平的人生虽一介草根贫民不能与名流相比及,但他凭着对生活的一份挚爱,在绘制着不一样生活画卷,绣起的是一幅幅彩锦,串起的却又是一个个希望。
山的那边也没什么救世主。命运之神从来只会把机遇留给那些勤奋的人。不屈的人。张军平不是上帝的宠儿,他只是凭借着一双巧手追逐美好的行路人。
(文中图片全是张军平亲手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