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洛神赋》曹植
驱车走过几百公里的路,一路颠簸,经醉翁之意的滁州,过三曹故里的亳州,路大泽,过新郑,终于来到了这六朝的古都——洛水河畔的——洛阳城。
这里的早已没有长安城的雄壮,也不复汴梁城的秀美,不知是历史的巧合,抑或冥冥中的天意,凡是定都洛阳的王朝都往往是日薄西山的惨景,东汉光武的复兴无法回光返照文景之治的盛况;西晋的司马昭又怎想到八王之乱的后文;而一代明皇的李隆基又怎能预料洛阳的万紫千红几乎葬送了大唐的万里河山。不禁,微微叹息,随着这烟雨踏入这古老而又现代,真实而又虚幻的洛阳城。
对洛阳总怀着一份心中的愿景,真可谓: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细雨飘,清风摇,我踏着烟雨走来,走进这故都去找寻那伏羲获玄武的洛书。
次日,步行去龙门,丝丝细雨,飘洒尽天地的无邪;滴滴微露,熏飘出朦胧的唯美。龙门是否能够将它真实的一面,展露在我这个羁旅之人的面前。
静静的走过这一尊尊精雕细琢的佛雕,看看那一个个无头的飞天,我的心中不免竟生出一丝悲叹,真正的龙门竟是拓拔氏的精雕,这北戎西夷的民族竟然会比我们这所谓的区区华夏更加能够体味艺术的魅力,更加可以参悟佛学的禅意。
这些禅理可不是炮打司令部的杰作,反右的风波又岂能创造这绝色的艺术。望着这近乎断壁残垣的石雕,释迦摩尼的眼中尽是悲悯的神色,尽管知道也许这佛祖的眼神千年未变,但佛祖真的有灵,难道它不悲痛于这几十载的岁月,千秋的时光没有抹去她的美丽的肌肤,但数十的春秋却让美丽在瞬间陨落。文化的历史中这将是一笔永远的痛,远非所谓的伤痕文学所能够表述。
只有这亘古不变的洛水依然在静静的流淌,一路向东,滚滚流逝。
过午,驱车去了天下第一寺,此寺名曰:白马。汉成帝梦中的金人,换来了天竺的佛学。参拜完大雄宝殿,我缓步离开人群,往传说中后山的牡丹园走去。已是五一时节,后山的牡丹园,早已没有万花争妍的美景,所以游客稀疏,遥想家中后园的那两株牡丹,紫的如天霞般绚烂,黛的如彩云般俊美,她们在雍容中彰显高贵,在华丽中绽放生命。她们会不会就是这满园牡丹的后裔?看着这有些凋零的牡丹园,心中的凄凉之感,不免而来。
昔日的陈王,寄情于山水,放荡不羁,在这牡丹园中,整日与杜康为伴,看着这潺潺的洛水,不知他是作何感想。他作为建安三曹中最为才华横溢的一支,铜雀台赋造就了他不世的盛名,他曾经有主宰天下的抱负,他有纵横四海的才华,直到他遇到了她。她一个薄幸的美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已不能修饰其美丽,感江山之灵秀,多情之故哉。盈盈如出水之芙蓉,柔柔若天山之白雪。清高如许,胜寒冬之傲梅;倾国倾城,如昆仑之幽昙。姚遥窕窕,尽态极妍。但如果陈王只是这贪色好花之徒,也就不符他的真性情。甄姬真正吸引他的是那绝世的才华,若比容颜恐怕甄宓会逊貂蝉三分,若较文采她恐不及蔡文姬的盖世。但当绝美的容颜和不世的才华加在一起,则共同铸就了这真正洛水的女神。
但陈王心中却有着永远的痛,她不可能成为他红粉的知己,更不会是他怀中的禁脔,她的身份却是他的长嫂,他最亲却是最不可能更近一步的人。陈王只有借酒浇愁,但他不是酒醉而是心碎,杜康虽好,酒醒之后还是抽刀无处,举杯不及,一篇亘古之《洛神赋》从此临世。但他换来的是皇位的无望,兄弟的相残,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真正的悲剧。但他却不会去要这个江山,得不到甄宓又何必去兄弟相煎。他用一个金岳霖式的悲剧去保存这亘古的恋情。
红颜难遇,唯纳者之离骚;金屋已逝,空怀怜香惜玉之陈王。三千弱水,自古薄幸,香消玉殒,心若刀绞。盛时复返,待吾去许都重起铜雀之台;蓬莱方正,待余去寻不老之仙丹。愿粉黛的佳丽,长保不谢之朱颜;宁洛水之美人,得留天下之娇宠。
当所爱之甄姬被长兄所赐死,给陈王留下的只有这无尽的悲哀,他不愿相信这所谓的噩耗,于是去相信甄姬身投洛水,化身洛神,洛阳神变,陈王只最终沉醉于罗裙,追自己最爱的甄姬而去,从此,洛水河畔,花好牡丹,只为陈王与洛神的可望而不可及的不世之恋。
默默的沉思罢,只有离去,这里的仙气早已不是凡人可以感悟,只有这洛水,依然静静的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