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 儿
文/砚池墨香
去年11月,我在中老[挝]边境一个叫磨憨的地方受伤痊愈后,离开了阿方西娜[见拙作阿方西娜]。
回到昆明后,我蜗居在嘎纳小镇的公寓里,心中一片惆怅,整日不思茶饭,眼前总是晃动着阿方西娜袅娜的身影和那双满含忧怨的目光。
惶惶不安的日子里,我似乎丢失了自己,也取消了原本想要探视女儿的计划。一周后我逃离了昆明,回到滇东北农村一个偏远的县城里去了。
以后的日子,因工作繁重,琐事缠身,似乎渐渐削减了我对阿方西娜痛彻心扉的思念。
一个下午,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宿舍,倒在床上沉沉睡去,醒来已是晚上10点过,房间里一片漆黑,我并不愿意把灯打开,这个时候,我感到了少有的凄凉,眼里莫名地溢出泪水,一种痛楚得揪心的思念,从遥远的地方近上心来,心中突然喷薄出对阿方西娜深深的愧歉和爱恋,我无法忘记这个把一切付与了我的异国女人。
但是,我再也没有拨通过阿方西娜的电话。我托人打听关于她的消息,后来才知道我走后不久,阿方西娜就回老挝寻找他的父亲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走在小城一条铺着石板的街上,双腿开始发软,没有一丝力气,我象瘫了一样,坐在街边的石级上发愣,任由路人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我。心,零乱得象是被撕碎了。
我在神情恍惚中度过了2007年那个寒冷而漫长的严冬,整日里昏睡不醒,或象行尸走肉般莫名地游荡在县城的小巷......心中的凄苦渐渐纠结成一首幽怨的诗意——
昏睡,没有天
有满地的落英,凋落的话语
依稀的山水,依稀的人
在无边的月色里,锁入那一片幽深竹林
没有天,天如此遥远
红尘中晓风残月
是一层轻纱,水一般流淌
太多的水,太多的河流
痴笑中落一片叹息
丢弃的不是阿方西娜,是月光
满地的月光啊,是忧伤的精灵
精灵们在飞翔,我也要飞翔
我很轻,像雪,像谁的一滴泪
我还在睡着
在水之上,月之下
呓语很轻,灵魂很轻
轻轻的,轻轻的我去向何方
昏睡,不要有天
春天快要走了,我却走不了
无止境的月光不能带我回家
那些往事,纠结这残存的梦
我在梦中痴笑,笑声很凄凉
像破碎的光,散落在无人的荒漠
...........................
我象是大病一场,当2008春天到来的时候,我的心才随季节渐渐复苏。
我不能这样沉沦下去了,我希望换一个居所调节心态,我决定搬去和K住一段日子。
一个黄昏,我在整理书柜的时候,不小心弄翻了一摞书,里面弹出一张照片来,我的心“咯噔”一下,这张照片我已经寻找过许多次了,一直没有找到,今天不经意的被我翻出来了。
啊,婉儿。我的心痛苦地紧缩,二十三年前那个夏天里发生的故事又一幕一幕浮现我的眼前......
1986年的夏天特别炎热,地上象是会串出火苗来。
那时,我们家居住在离县城30多公里的一个学校里,我的父母都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我在县城的中学读书,高考结束后就回到父母身边去了。
记得应该是8月上旬的一天,我去离家不远的小河里游泳,回家时天已黄昏,我隔着门就看见父亲坐在床沿,铁青着脸,眼睛恨恨地盯着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进去,不敢看父亲一眼。
我要上楼的时候,父亲突然咆哮着,冲我吼道:
“回来,自己看看,你这书是怎么读的。”
父亲气愤地扔过来一张纸。
这是我的高考成绩通知书,总分326分。那年的文科录取分数线是360分,我落选了。
“我不会再管你,今后你自己打算去吧。”
父亲扔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我拿着通知书一遍一遍地看,脑壳里一片空白,眼泪扑刷刷流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没有吃饭,很早就去睡了,闭上眼睛就是父亲愤然离去的背影。
以后的几天,我再没有看见过父亲,母亲是很不说话的,没有骂我一句,只用一种又爱又怜的目光看我。
新的学年开学了,我的同学中没有考取的都已经找到了补习的学校,惟有我,苦闷地呆在家里,父亲好象真的不管我了,一直没有给我提过读书的事。
几个晚上的寐思苦想,我决定到大山坪的外婆家去。
我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和书籍,头天晚上向母亲说明了我的打算,母亲没说什么,悄悄塞给我100元钱,抹着眼泪下楼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课本和衣物,到大山坪去了。
那年,我十七岁。
大山坪是一个很偏远的山村,与贵州省一个叫青场的地方接壤,离我们家有70多里山路。
我家门前这条河就是从大山坪下来的,人们管它叫野女河,但在那里不叫野女河,而叫青羊河。
我顺着河滩往上走.
中午,火辣辣的太阳悬在头上,脸和背阵阵刺痛。我已经走的筋疲力尽,就在河边林子里选了一片干净的草地躺下了。
我在林子里睡着了,醒来太阳已经西斜,赶到大山坪的时候,外婆正在吃晚饭。
外婆只有母亲和小姨两个女儿,母亲嫁给父亲后,一直是小姨陪着外婆过日子。6年前,小姨突然离家出走了,剩下外婆孤零零一个人。
小姨走后,母亲亦曾把外婆接去我们家,只住了几天,她就吵着要回家,她说要等小姨回来,等了6年也没有小姨的消息。
外婆常常坐在屋檐下,一坐就是好半天,呆呆地望着山坡下的那条小路。
外婆见了我好高兴,说我长高了,都快认不出来了。
我叫了声婆婆,心里突然好酸楚,喉咙里哽咽了,再不敢吱声,眼泪终于没有流出来.
吃完晚饭,天很快黑了,外婆就去给我收拾房间.
大山坪的民房大抵都一个模式,中间是堂屋,两边才是居住的地方,外婆家亦如此。堂屋左边的内间住着外婆,外面是做饭的。堂屋右边前些年是小姨住着,现在应该是空了的,场坝外还有一间小厢房。
不一会,外婆进来了,说:“你就住厢房了,你小姨的房间租给林老师了。”
我说:“住哪里都一样了。”就把书和衣物放厢房里去了。
我住的这间厢房在院坝的另一边,房间虽小,却是很简洁和干净。
那晚,我睡的很香甜。
次日醒来,已然日上三竿。外婆去十几里外的青场赶集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搬了个竹凳放在场坝边的一棵石榴树下,开始复习功课。
中午,天气很闷热,地下蒸腾出来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我锁了门,跑到山下的青羊河洗澡去了。青羊河的水清澈得透明,站在河沿可以看见水里四处游荡的小鱼。
在一处河床拐弯的地方,河水变得深邃而平缓,水面宽阔,边上有一个很干净的沙滩,当地人把这里叫弯滩。
我把衣服往沙滩上一甩,就迫不及待扑进水里去了。
我很悠闲的躺在水面,任由身子在水上漂流,望着一片湛蓝的天空,心中有了一份少有的恬静和空灵,就想起了儿时的一件趣事。
小时候母亲带我来外婆家,我就经常来青羊河洗澡。那时,母亲是不容许我下河的,总怕我被淹死,我每次都是偷偷的来,回去后母亲叫我卷起裤筒,用手在我脚肚上挠一下,挠出几条白印来,母亲便说,你又下河了,抡手就给我打来。以后,我每次游泳回去前,就在河边采一种叫蒿芝的草,剂出水来涂在脚肚上,这方法是外婆家后面的幺爸教我的,回去后母亲问我去哪里了,我就说去学校打篮球了,母亲依然要我卷起裤筒,抓不出白印来,便不再说什么。
这样想起的时候,我就觉得好笑。
傍晚,我从河里懒洋洋回到外婆家,我开门的时候,外婆从小姨的房间里出来,骂我去哪里了。
我拿走了钥匙,外婆进不了屋,幸好今天林老师回来了,外婆就在林老师屋里等我。
这时,那个林老师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了,我很惊诧,在这样偏远荒凉的一隅,怎么有如此灵秀而妩媚的姑娘?
那天,她穿一件粉红色碎花短袖衬衣,发白的牛仔裤,一条又黑又长的辫子从肩上拖到胸前,发梢上系着一块方巾,那眼睛,象一潭碧水,却透出一种淡淡的忧愁......
她如同一块天成的璞玉,让你找不出一点瑕疵。
她看了我一眼,脸微微发红,又转身进屋去了,背影曼妙而轻盈。
我感到有些怅然。
我接过外婆给我买的一包蜡烛,回我住的厢房里去了。
那时的大山坪还未通电,山民们的生活,一如他们的心,那样单调而乏味,他们日出而耕,日落而栖,到了晚上,几家人聚在一起,点上煤油灯,男人们抽烟,女人们做针线,说上几段龙门阵,然后各人回家,早早的就睡了。
那些日子,许多寂静的夜晚,在大山深处的这个地方,惟有我和林老师的灯是亮着的。
林老师是很娇羞的,她不善于说话,其实我根本就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她每天早早的就到村子的小学校里上课去了,回来就躲进屋里,不知道做些什么。
她每次回来,都要经过我的窗外,偶尔看见我,就轻轻地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这样我就很好奇,莫名其妙的想要知道她的什么,而我每天能看到的,只有那张年轻娇好的脸庞,还有那双美丽的眼里透出的淡淡忧伤,那样的让人怜爱却又无可奈何。
第一次和林老师说话,是在九月里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里。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她没有去学校,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不知道看本什么书。
我在石榴树下轻声背诵历史资料里的一个段落——
“......汉谟拉比是巴比仑城邦的第六任国王。他兴修水利,奖励商业,从公元前1878年起,开始了统一两河流域之路,先后灭了伊新、拉尔萨、马里等城邦。其文明也称为古巴比仑文明......”
坐在石凳上的林老师突然打断了我:“汉谟拉比统一两河流域的时间应该是公元前1787年,不会是前1878年”。
我把书翻开一看,果真是公园前1787年。我很惊奇,然后便无地自容起来,很佩服地望着她。
以后的日子,我和林老师渐渐有了话说,都是关于学习方面的话题。时间长了,彼此也就没了拘束,后来才知道她叫林玉婉,家在贵州毕节一个叫撒拉溪的小街上,她姑姑嫁在大山坪,经姑姑介绍,她来大山坪做了代课教师。
外婆管林老师叫婉儿,我没有对她有过称呼,看她年龄和我差不多,心里便也把她叫婉儿了。
一个很炎热的晚上,我闷热得不能入睡,房间里昏暗的油灯下飞舞着吮血的蚊虫,让我无法看书。我来到院坝里,坐在石凳上纳凉,仰望漫天的繁星,一时间,有什么心事从遥远的地方近上心来,禁不住低下头,心思那样的漫无依泊,又隐隐地悲哀,过去了的日子,都已经零落到苦难里了,纵有痛苦和欢乐,也都卑微不尽
林老师的房间没有灯光,想必已经睡了,我还没发现她这样早睡过,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寂寞和悲凉。
月到中天了,月光如水,如水的月光洒在地上,让人的心顿时干净而空灵起来。
在这样的夜晚,我很悠闲地漫步在月光下,远方村子里不时传来的狗吠声,更增添了大山深处的寂静。我来到青羊河边,顺着河滩往上走。
这时,我听见了嘤咛的哭泣声,我很奇怪在这样深深的夜晚,是谁在这寂静的河边哭泣。
我寻着声音走去,月光下的沙滩上,坐着一人,从那柔软的身姿,我看出来应该是一个女人。
哭泣的正是婉儿,我走近的时候,她也看见我了,很窘迫地站起来,月光的清辉洒在她娇好妩媚的脸上,满面的泪珠让人楚楚可怜。
我道了一声林老师,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木木地看着她。
婉儿显得很平静,扯着我的衣服说:“走,回家。”便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的就起床了,我想知道婉儿是否去了学校,就到学校找她去了。
学校的操场里空无一人,教室里传来孩子们诵经一样的读书声,我听见了婉儿甜美的声音在向学生讲述王勃的故事,先前莫名的担心便没有了。
到了晚上,我没有心思看书,我畏缩在屋里,没有点亮蜡烛,坐在漆黑的房间里,静静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今夜,婉儿会去河滩吗?
是因为头天晚上没有睡好的原因吧,我感觉很困顿,就躺床上去了,迷迷糊糊中,听见婉儿开门出来了,我睡意全无,从窗里望去,见婉儿坐在外面的场坝里,双手托着头,望着高高的月亮,一遍又一遍低吟着一首古老的歌谣,象在不平地诉说一个凄婉的故事——
斑竹丫,苦竹丫
正门正户找亲家
张家儿子会写字
李家大姐会剪花
大姐剪的连枝草
二姐剪的牡丹花
三姐四姐不会剪
提起纺车纺棉花
纺了十二斤,拿给哥哥做手巾
纺了十二两,拿给哥哥做手掌
哥哥心不平,把妹妹嫁到高山苦竹林
要烧柴,柴又高
要吃水,水又深
打湿妹妹的花鞋泪沾襟
....................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母亲到大山坪来了。是父亲要她来的,母亲说,父亲已给我在县城的中学里找到了一个补习班,要我去县城里补习。
我离开了大山坪,走的时候,婉儿已经去了学校,我很想和她告别,可母亲在我身边,只好就这样走了。那一路,心思沉沉的,我没有和母亲说过一句话。
那年的秋天很快过去,快放寒假了,我是打算这个假期要去大山坪看看婉儿的,没想到她找到我补习的学校看我来了。
那是一个很寒冷的傍晚,我已经吃过饭,正准备去教室的时候,在学校的操场里看见婉儿了,我很惊讶,惶恐地看着她,婉儿的脸冻的红朴朴的,却依然那样娇羞动人。
我环顾四周,显得有些局促,似是怕同学看见什么,就把她带出学校,来到一片果树林里。
婉儿告诉我,大山坪的学校已经放假了,她要回贵州的老家去了,已经买好了明天早上的客车票。我很怯懦,诺诺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婉儿只是反复的叮咛我,叫我好好读书,走的时候,从挎包里取出来一双手套递给我。
手套是婉儿用毛线织的,红色上面有一朵白色的小花。
婉儿走了,我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飒飒寒风中,那条又粗又黑的辫子在她的背后左右甩动。
下了晚自习,我去了婉儿住的那家旅馆,婉儿没想到我会去,她已经躺在被窝里了,披着衣服给我开的门。
这是一家私人开的小旅社,就在县城长途客车站的对面,旅社是木板房,大概是年代久了的原因,房子的结构不是很好,四周有很多缝隙,窗子是纸糊的,已经破了几个窟窿,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很破旧的桌子,凳子都没有一个,我只有坐床上了。
婉儿见了我,似是很高兴,盯盯地望着我笑。
外面透进来的风,刺骨得让我发抖,婉儿掀开被子,要我躺进被窝里。
那一夜,我就这样和婉儿睡了一个晚上,我们漫无边际的闲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竟是放在婉儿起伏的胸上,我的心剧烈地颤动起来,慌忙轻轻把手移开,却是再已没了睡意。
我送走了婉儿,但是我没有想到,那次和婉儿的见面,竟成了我一生的痛。
第二年,我考取了四川大学中文系。自从那个冬天的早晨送走婉儿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我去了大山坪,我要把这消息告诉给婉儿。
我兴奋地走进外婆家场院的时候,看见婉儿的房门是锁着的,我以为她去学校了,就进了外婆的房间。我一进门就问外婆林老师哪里去了,外婆告诉我,林老师这个学期就没有来过了,听说她妈妈很早去逝了,他爸爱喝酒,十斤白酒就把她许配给了一户人家,那男人大她十几岁,已经催过几次了,要把她早些娶过门去,为了这,她哭过许多次。
我顿然明白在大山坪的那个深夜,婉儿为什么跑去河滩哭泣了。
我的心象被撕裂一样地疼痛,我不甘心,我一定要在开学前见到婉儿。
我来到了贵州毕节那个叫撒拉溪的小镇,找到婉儿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我推开门,昏暗的油灯下,碗儿的父亲躺在床上抽着烟袋,枕头边放着一个酒瓶,四壁空空的,家里再没一人。
问起婉儿,那看不出多少岁数的男人告诉我,婉儿嫁人了,上个月才走的。我问嫁去哪里了,那男人再也不吱声,从枕边拿起酒瓶“滋”了一口,不耐烦理我。
走出婉儿的家,我找了一家旅店住下,那一夜,我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第二天一早,我就离开了这个叫撒拉溪的地方,我想,今生再已见不到婉儿了。
然而,我后来竟然又见到过婉儿。
再次见到婉儿,是19年后深秋的一个偶然的日子。
2005年,我在云南省委党校学习结束后,便从昆明飞到贵阳,我要去贵州江口县看望我的孩子,她和她的妈妈居住在梵净山下一个叫梭椤寨的村庄里。我从贵阳坐火车来到玉屏,次日乘上去江口的长途客车。
客车过了铜仁,一直在盘山公路上行驶,我依着车窗,陷入深深的沉思。
窗外是一片矜持的秋之原野,老农犁地时的吆喝声,增添了秋的荒凉。
不知翻过了多少大山,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客车停在公路边一户人家的外面加水,我借机下车小解,从茅房里出来的时候,看见许多乘客也已下车,站在公路上做着各舒展的动作缓解疲劳,公路边有几个女人挎着竹蓝叫卖煮熟的包谷,鸡蛋,洋芋,许多乘客围在那里购买。颠簸了大半天,我也有些饿了,想去买点什么充饥,我走过去,从一个妇女的竹蓝里取了一个包谷,我问多少钱的时候,那个妇女转过身来,抬头望我,这一刹那,我看见眼前的女人竟然是婉儿。
我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荒凉的地方见到婉儿。
她已然认出了我,嘴唇哆嗦着不停地翕动,继而,眼里泪水盈盈。
呵呵,婉儿。
婉儿已经憔悴和苍老了,眼睛里一片茫然,没有了19年前的灵气。
她没有说一句话,从竹蓝里拿出几个鸡蛋塞到我手里,转身顺着公路下面的小路跑去了。
那条小路延伸出去的不远处,是一坐光秃秃的大山,山腰处散落着几户破败的茅屋,那样荒凉而萧瑟,我猜想,婉儿的家,应该是在那里吧……
2009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