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发自简书App

陈曼站在穿衣镜前拢了拢上衣,那是一件黑色小西装。

目光飘到镜子里自己的脸上。

很久没有注意自己的外貌了,镜子里的脸好像有些陌生,离得近了看,才发现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细纹;手整理了一下辫子,原来头发也长了这么长了。

穿戴整齐,她下了楼。

天气特别好,阳光温和而安静地铺洒下来,把树叶照绿,把路人的脸色照得红润;风也是轻柔凉爽的,那丝丝凉凉拂过肌肤,春天要渗透到每个人的身体里去了。

楼前熙熙攘攘,她发现那里聚集了一群人,车也停得满满当当。

看来又是小区里有人要结婚,所以有车队一大早就停在楼下准备娶亲。

陈曼走出小区的瞬间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两年前的一天她似乎也经历过类似场面。那场面里有车队、有充满对新人祝福的笑脸,还有吵吵闹闹的敲锣打鼓。

那一天自己是要干什么去呢?陈曼脚下只向前走了几步,脑子里却拼命倒退,要走回那一天去。

哦,对,那一天不是要给老何买早餐嘛!


那个时候陈曼和老何结婚还不到一年,可是因为工作原因,两个人已经半年没有长时间的待在一起了。

快到五一了,陈曼订好了车票要回家陪老公。

她正在车站排队等检票,电话铃声却变作跳动的音符,缠绕住跟着人流不断前进准备检票的陈曼。

人群过于拥挤,陈曼掏不出手机,着急又无奈。铃声的催促,让她觉得这铃声像飘到了她心脏周围,要把心脏勒得变小一圈。

手机铃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周围的人开始寻找声音来源,不过找到也没用,谁都知道这种情况下没法接听。人们在音符推搡下前进的快了一点,又快了一点。

等她终于接起电话,身上闷热的粘腻和从人群里沾染到的烦躁就像是被固定了一般,在火车开动的瞬间被留在了原地,取而代之跟随着她和火车一起运动的就只有焦急了。电话里说,老何和人打篮球时被撞,可能发生了骨折,正在被送往医院。

火车到站,陈曼屁股像着了火,直接打了一辆车去医院。

等看到医院大厅里被众人围着关心的老何,她才算稍微的松一口气。

他坐在椅子上,腿上安了护具,护士正教他怎么调节支架。陈曼跑上前去抓住了老何的肩膀:“老何,你还能更不靠谱点吗?游个泳胳膊都脱臼,打个篮球都能把腿打断!“大家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老何不好意思的拉住她的手“低调,低调啊……”

这下子一直忙得披星戴月的老何只能在家躺着休息了,陈曼也请了长假,全心全意的照顾他。两个人大半年来终于有了长时间相处的机会,彼此都很珍惜。

老何受伤的前几天,陈曼婆婆几乎对老何寸步不离,这让一直自立自强的老何很难适应,但他最受不了的还是婆婆为他特制的清汤寡水的饭菜。

终于有一天婆婆有事没能来,忍受了好几天的老何准备打打牙祭,让陈曼赶紧去街上小摊买早餐,要胡辣汤、加了辣椒的鸡蛋灌饼,还有茶叶蛋。胡辣汤要自己带个小锅去取,不然就会跑了味。

陈曼也心疼老何受伤,只是偶尔嘴馋嘛,她当然会尽力满足。

她从家里找了个小红锅,屁颠屁颠地下楼了。

楼下似乎有人在办喜事,陈曼在电梯里就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等到她抱着锅走出了楼道,发现楼前站满了喜车队的司机,都在打量她和她的锅。

她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就像是冬天着急出门,忘记穿了外裤,又或者是上衣的扣子系错了位置,都是让人感到难堪的情况,眼下是另一出难堪的上演,毕竟有谁会在上街的时候带一口锅呢?

不过路上看她的人实在太多啦,她根本顾不过来。她把小红锅顶在肚子上,用两只手扶着掉不了,就快步向早餐店走去。老何现在可是病人,是老爷,是嗷嗷待哺要打牙祭的贪吃鬼,还在巴巴地等她送早餐呢!

到了店里,人一如既往的多,没有一个角落能让一个人站着不动满一分钟,因为你总要躲避往来吃饭的人、和不停走来走去四处舀饭拿饼的店员。

女店员把胡辣汤舀了满满一锅,陈曼找了个塑料袋把锅包了个严实,又去找男店员要鸡蛋灌饼和茶叶蛋。

男店员看起来像是个十分敬业的陀螺。他又要做灌饼,又要炸油条,是个走路带风、自己就能鞭策自己不断转动的陀螺。

陈曼对着陀螺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回:“要两个灌饼”,但是突然发现自己感冒还没好,哑着嗓子在店里喊叫起来着实有些吃亏,声音本来就黯哑,混着油炸机器和嘈杂的人声,这声音一下子就被盖了过去,自觉变成了背景音的一部分。

陈曼正在泄气,眼看着男店员把好几根面扔到沸油里,那面条一边旋转一边又飘了起来,还没几秒就迅速膨胀,把自己变成了金黄色的大油条,而店员还没有注意到她,她只好紧跟着陀螺来回转。一个陀螺的运动,居然能带动另一个陀螺,这大概在男店员的眼里是不可思议的,他终于意识到了陈曼的存在,回头问是要灌饼吗?

陈曼喜出望外,要要要,要两个,都要加辣椒,再来俩茶叶蛋。陈曼终于不用做陀螺了,她还是愿意做陈曼。

端着一锅汤,又提着两个灌饼,陈曼走得有些吃力。

汤太烫了,不能用手捧,她只好一只手抓着锅把,一只手扣着锅边,每走几步就要休息一下换换手。

走路的晃动把汤全荡出了锅边,好在刚刚绑了个塑料袋把汤都隔绝了,不然这一路汤汤水水的还怎么回家啊!

陈曼低头看锅费劲地走着,眼角余光还能感受到一路上遇到的对她探究的目光。她很想对着那些目光看回去,可现实却不允许,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里,再没有谁买个早餐能比她还尴尬了,她自觉是没有那份自信能用自己的目光去逼退别人的目光了。

她一边加快脚步赶回家去,一边想着再也不要带个锅来买早餐了,真是太丢人了!

好不容易到了家,老何已经从床上爬起坐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了。绑了护具的腿只能直挺挺的靠在沙发边上,即使看到自己不支持的篮球队进了球,老何也只能是个动嘴不动腿、不能激动得跳起来的木头人了。

陈曼把早餐放在茶几上,“老何,我差点没端回来,且吃且珍惜啊!”她转身去厨房拿碗,就连拿碗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等到老何一个灌饼下肚,大喊了一声“好爽!”,陈曼正拿着灌饼,嘴里吸溜吸溜地直喊辣,老何宠溺她,说她明明吃不了辣椒还非要挑战极限。

吃过饭,起身收拾了碗筷,再去帮老何穿袜子,看到老何指甲长长了好多,就抱着老何的脚开始剪指甲。老何的目光从电视蔓延到陈曼温柔的脸上,看到她耳边的碎头发掉了下来,便把她叫到身边,为她别好了头发,抬头冲陈曼痴痴地笑。陈曼也笑,一边笑一边想,哎,这男人笑起来怎么这么傻啊!


陈曼嘴角扬了扬,那个时候的生活多美好啊!

现在她走到桥上,这是去早餐店的必经之路。桥上是往来的车流,桥下是人工砌出来的湖,太阳光简直要和那日的一模一样了。陈曼停留了片刻,她还没从回忆里走出来。

到了早餐店,店员小哥早就认识了她,知道这个女人经常来,分贝小,要主动问她要什么才好,不然就会跟着自己到处乱转。

要胡辣汤,加了辣椒的灌饼。哦对了,还有一颗茶叶蛋。

旁边的老大爷吃饭间抬起头来:“小姑娘,你也天天来啊!我每天吃早饭都能碰到你!”

陈曼笑了笑,“对啊大爷,我记得您从两年前就天天在这吃早餐了!”

陈曼吃过早饭,走出店门,看到开车等着她的东子。

她坐上了车,车就发动了,一路往南走去。陈曼也不说话,安静地看着窗外景物的变化。城市倒退、二级公路笔直、货车变得比私家车还要多。车辆一个急转弯,停在一个小村落旁。

“东子,你就在这等我吧,再往前车就过不去了。”陈曼下了车,回头说。

“那行,嫂子,那你慢点啊。”东子也下了车。

陈曼要去的地方,不是村落里的人家,而是麦田的那边,有一个长满了野草的地方。那个地方,埋着她的老何。


她在踏入麦田的那一刻眼睛就红了。整个人像三魂缺了七魄,脚下麻木的走着,思绪飞到了天边。

这条路其实漫长,但她来的一路上思绪纷乱。

她想起老何刚开始追她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都在读大学,谁也不认识谁。只是每天晚上从图书馆出来回宿舍的时候,都有个男孩跟在她身后。她一开始以为碰到了变态,后来才明白原来这个人是想要追求她,每天都要护送她回宿舍。

又想起她俩约会的时候,陈曼故意找了一家连餐具都可以吃掉的餐厅,当着老何的面把刀叉吃得香脆,看得老何目瞪口呆。陈曼的小伎俩得逞,高兴得直偷笑,却没小心被食物残渣呛了喉咙,咳到流泪,把老何急得又递水又拍背。

老何其实非常木讷,就连结婚也没有求婚仪式。他俩按照常礼在酒店结了婚,回了家倒头就睡。睡到晚上天快黑的时候,陈曼被一阵香味勾得没了睡意,爬起来才发现老何背着她准备了一桌丰盛的烛光晚宴。老何正煎着牛排,陈曼悄悄地站在他身后,用手环住了他的腰。老何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又一脸享受,乐滋滋地说:“从今天起你真是我老婆了,以后我每天都做饭给你吃。”

回忆有那么多,一件一件像潮水翻涌般慢慢浮现。陈曼觉还没走多远,这些回忆就把她拉回了老何坟边,让她认清现实。

“老何,我来看你来了。”她手上已经被玉米叶割伤了两处,是来的路上弄伤的。但伤口细微,她尚未感觉到,就弯下腰去清坟头上的野草。

“以前,你就睡在我身旁,我翻个身就能看到你,”她整理了一把野草,仔细地去扫墓碑上的浮土,“现在你住的这么远,我来找你还得让妹夫带我来呢。”

“我好想你啊。”她慢慢坐下,把头靠在墓碑上,就像是以前靠在老何肩膀上一样,脑子里二人相处的时光又难以控制地浮现了出来。

从谈恋爱、毕业到结婚,又从结婚、毕业回到谈恋爱。

有一件事情是她极不情愿想起的,但是怎么可能不想起呢?她把这件事之前的事情全都过了好几轮,偏偏只有这件事情她不记得,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最深刻的事情,她才最清楚,清楚到那件事情里的每一个片段、每个人的表情、甚至是车次……


那一天其实很平凡。

陈曼早起,像往常一样做了班车去上班。

到了办公室,换了衣服,带上橡胶手套开始打扫卫生。

卫生进行到一半,右眼皮突突地挑了两下,她摘下手套揉了半天,还是突突、突突跳个不停。

打扫完卫生,坐在电脑桌前打开邮箱,检查邮件,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总公司发来了新的邮件,她刚点了下载,手机就响了,她顺手去接电话。

“曼曼,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电话里传来老何有气无力的声音。

陈曼有点意外,拿开手机看了看,是老何打来的,没错。

“老何,你说什么呢?”

“曼曼……”电话里传来了哽咽的声音,“我很痛苦……”

陈曼觉得事情不太对,她现在不直眼皮在跳,因为跳得有些剧烈,带动着眉毛都开始抽搐了。

“老何,怎么了?你别吓我!”陈曼一下子站了起来,办公室里的小李隔着电脑屏幕诧异地看着她。

“曼曼,我要是走了,你可别伤心啊……”陈曼听到老何故作轻松地说。

这边陈曼急得眉毛都挤到了一起,声音里带了哭腔:“老……老何……你别逗我,你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

时间像是凝固了,话筒里突然没有了声音。陈曼拿着电话反复确认,还没有挂断,那他应该还在听电话。可陈曼每确认一次,都是她和时间的较量,她在等老何的回复,她能感觉到老何在思考,这个时候她就是再没有耐心也不敢催促老何,怕自己的一声催促就把自己的幸福美好给破碎了。

“好。”电话里老何这一声回答,让陈曼悬着的心落实了半截,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她得赶紧回家看看去。

“好好好,老何,你别瞎想啊,我回家看你去!”匆匆收了线,陈曼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提起包就往外跑,边跑边让小李帮她和顾主任请几天假。

没有直达的大巴车,陈曼只能坐火车。

谁知道这一天火车调整调度,只有第二天凌晨四点的K173次列车,上午十点才能到。

她又打通老何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她回到出租屋里,拿了点随身物品,再回到火车站也不过是下午两点。

陈曼有点着急上火,在下午两点的火车站里开始头晕。为什么会头晕呢?她想起自己只想着要回家去,连午饭都忽略了。

就近买了3、4个饼子,要求自己一饿了就要吃一个,保持体力,保持到回到家里去。

中间她又打了几个电话给老何,还是没人接。

她揉了揉眉心,想着老何可能出门忘记带了手机,晚上回到家就会给她回电话。但是她并没有等到。

她又给公公婆婆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她大口的喝了好几口矿泉水,又就着候车室里浑浊的空气大口呼吸了几个来回,告诉自己不要瞎想,电话都没打通那就说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她握着手机直到凌晨,电话也没响一下。她担心这个点老公和公婆都睡了,也就不敢一再打电话,只在上车之前给老公发了个短信:我坐凌晨4点的车,上午10点多就能到你身边啦!

到底是半夜,车站里上车的人再多,也都刚在梦游的边缘清醒,沉默着不太多想说话。

车厢里很快就上满了人,火车开动的瞬间也开启了人们继续睡眠的开关,车厢里是此起彼伏的熟睡后的呼吸和呼噜声,偶尔会有上厕所的人悄悄地行动,不时向周围被碰到醒来的人说一声“不好意思”。

都说脑电波是可以传染的。你在远处看到了某个人,小心地打量他,或者心里想到了一件关于这个人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他就有可能突然回过头来看你一眼,看得你猝不及防。关于睡眠的脑电波也是如此,当车上的大部分人都陷入睡眠,你也会被感染到昏昏欲睡。

可是此时的陈曼像是隔离了各种电波干扰,她瞪大了眼睛紧盯着窗外,尽管窗外黑乎乎得连个灯光都没有,她还是像寻找什么似的盯着不放。

她把白天发生的事情都过了一遍,在大地从黑暗变得灰暗的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接了老何的电话,然后她急匆匆地跑到火车站,充饥的饼子和打不通的电话通通是她漫长梦里的一个片段。

可是回过头来,昏黄的灯光、不断后退的风景到底又是什么呢?

早晨七点,陈曼离开密集的座位和人群,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

她站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始发呆。现在她头疼到不愿意思考,只听着火车“况嚓……况嚓……”地“况嚓”个没完。

回到座位上,手机响了一下,她看到手机上婆婆发来的短信:我让东子去火车站接你。

一夜未睡的疲惫开始从陈曼的脚涌上她的头皮,这股疲惫来了就退不下去,渐渐地占有了陈曼的整个身体,在她身体里达到了共振,让陈曼从头皮一直麻到脚后跟,麻到恐惧,麻到颤抖,麻到让她握不紧手机。

她使劲稳住自己的手,把屁股向着旁边挪了挪,怕身边的人感觉到她在发抖。

她知道出事了,不然婆婆不会看到老何的手机,更不会用自己的手机给她回复短信。


东子接到陈曼,两个人都不敢开口说话。陈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路,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盯了有什么用。

她是因为老何才来到这座城市的。她来了还不到一年,连路都不记得,又怎么能知道车要开到那里去。

等东子把车拐进了医院,她的眼睛突然动了动。医院?医院的话就还是有希望!

两个人沉默的下了车,东子不敢说一句话,他看着陈曼焦急地扣开了车门,在下车的瞬间有点趔趄。

老何三姑迎了出来,扶住了快要站不住的陈曼,“三姑,老何怎么样了?”

三姑摸了一把眼泪,不去看陈曼了,扶着她往医院里走,“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三姑带着陈曼七拐八拐,陈曼满眼半白半粉的墙,感到头晕得不得了,嘴也泛了白,脚下也没了力。

远处终于看到老何的一帮子亲戚们,他们自觉地为陈曼让开一条过道,陈曼进到的,却是冰冷的太平间。

她手脚冰凉,握住三姑的手,看向老何的父母,“三姑,你带我到这干嘛,我要回家见老何。”三姑的手像是变了铜墙铁壁,握得她抽不出手,不得后退。

后来实在没了办法,她试探着向面前的铁床走去,看到大脚趾上的一颗痣,和老何脚上的那颗一般无二。她难过得捂了眼,留下两行泪来。

她不愿意去看床上躺着的是谁,又好奇到底是谁。也许她看完了就会发现那不是老何。

她挣了眼,却看到老何长了胡渣的脸。

她颤抖着双手去摸老何的下巴,那张脸和她上次走的时候没什么变化,脸色也很好看,就像是睡着了的老何。如果不是手里冰冷的触感,陈曼绝对不会相信老何会不在了。

她趴在老何身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何的母亲倒在他父亲怀里只管流泪,公公强忍着哭泣,“他一个人在家里,打开煤气自杀了。是邻居闻到门缝里的煤气味报了警,打开门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呼吸了……”

陈曼又趴着哭了片刻,突然站起冲到公公身边用了狠劲推了一把,“都是因为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对他要求那么高,他不会事事都要得第一!你们既不给予帮助,让他一个人在工作里拼搏,还要让他比一般人做的好……他好几次扛不住晚上急得睡不着,半夜给我打电话和我倾诉……”

公公差点站不住脚,被反应过来的婆婆拽了一把。众人看情形不对,一拥而上隔开了陈曼和她公婆。

“都是你们,不是你们,他就不会抑郁……”众人看她更像是自言自语了。

老何的父母没料到会被推搡一把,更没料到老何的自杀会和他们有关,两个人错愕尴尬地站着动不了。

她推开人群,又趴回老何身边,去摇他的肩膀,“老何,你醒醒,你别睡……你是骗我的对不对……”眼泪打湿了老何的衬衫,“昨天你还说你不会抛下我呢,怎么现在就躺在这了呢……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你快起来……”


温暖的阳光照在陈曼身上,她开始在冰冷的记忆里苏醒。泪洗的眼睛有些酸涩,睁开的瞬间有些恍惚,自己前一刻还在老何身边哭泣,这一刻则靠在老何的墓碑上落泪。

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另一个世界是不是很美好?为什么你一次都不肯让我梦到你呢……”

陈曼又哭了一会儿,抬起头侧枕着手臂,另一只手去摸老何的名字,努力地笑了笑:“老何,我…我要走了……”

像是觉得这个笑不够开心不具说服力,又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我妈让我回家去了。”

她低了头拿起脚边的野草,在地上胡乱画了几圈,“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说我瘦得厉害。”

再抬起头,看到墓碑上老何的名字,就像是看到了他的眼,陈曼有些惭愧地马上低下头去,喉咙里像是有呜咽要不停的涌出,她一个劲的梗着喉不想发出声音,泪水却一颗又一颗地落到了土地里。

拍拍屁股,把手里捏着的狗尾巴草转来转去,“我走了,”她把狗尾巴草放在墓碑旁,“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什么是一步三回头呢?陈曼以前听走西口的故事,就会想起里面的女人把男人送到村口,每走两步就要回头看看,依依不舍的样子。现在的她,不也是这样吗?

村里东子正了颗烟,蹲在车边等了她好久。见她回来,就把烟扔到地上,用脚来回踩了踩。

陈曼坐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她眼神空茫,嘴巴动了动。

“你和弯弯说,我要回老家去了,她会替我转告爸妈的。”

东子忙着开车,路颠簸的厉害,“好,回去让叔叔阿姨给你好好调养调养。”

“嗯。”陈曼把脸转向窗外,开始拼命记住这个城市。

这是老何从小长大的地方……这是他上小学的地方……这是,这是他和我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陈曼拿钥匙,开了门,家里没有一丝热闹的氛围。

陈曼知道,没有了老何,哪里都不算是家。以后不管去哪,对她来说,都将是一场漂泊……



无戒写作练习营第19.20天,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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