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叫何颖,是一名大四的学生。
今天是周末,我起得有点晚,睁开眼睛家里已经没人了,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我打算先去洗漱,然后去厨房煮一袋泡面垫垫肚子。
可是当我打开洗手台的水龙头之后,总感觉有些不对劲,随着脏水不断流入下水道,我闻到了一股恶臭味。
我以为自己闻错了,但随着水流加快,更浓烈的味道扑鼻而来,这味道不是普通的臭味,而是带着一种腐烂的腥臭。
我一开始怀疑是母亲又用马桶冲走那些剩饭烂菜堵在了下水道导致发烂腐臭。
本来想自己操作,可是扔了两个下水道清洁球之后味道依然不减,于是我打电话叫来两个修理工,他们拿着工具操作了一番,甚至还掏出了许多污秽物,但是奇怪的是,那腥臭的味道并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烈。
“姑娘,你家这下水道不是一般的堵啊,估计里边堵得更严重,但是现在这工具根本够不到。”一个修理工站起身和我解释道,我蹙了蹙眉头,他的身上都有了很浓烈的腥臭味。
“师傅,那该怎么修理?”
“除非打开地板,看看到底是什么堵住了,然后我们会帮你装好,但是费用……”
“没问题,只要能修好就行。”我一口答应了下来,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个味道了。
两个人见我同意了,一个人下楼拿回了一大包工具,然后开始撬地板,那个味道越来越浓烈,甚至最后已经飘散得客厅都是味道。
“啪!”随着一声巨响,我不自觉地跑到了卫生间门口,看见地板已经被两个人撬了起来。
“这是什么啊!”随着工人的惊呼,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赫然出现在眼前,已经完全被水打湿,我看见旁边的下水道管子似乎破了一个口子,看来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只是这个袋子的形状,位置,以及下边隐隐渗出的红色,让我也是心下一颤。
两个工人不知道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胆子大,我还未来得及回复,他们已经掀开了塑料布。
“啊!”随着一声喊叫,其中一个修理工吓得坐在了地上,弹着腿不断向后,另外一个转身踉跄着跑出了屋子。
我则吓得站在原地。
那竟然是一具尸体!
尸体浮肿得不成样子,即使被埋藏在这黑暗腐臭之地,他也依旧瞪大了眼睛,带着死不瞑目的怨恨看着天花板,他光着身子,手肘处的烂肉外翻着,但是因为水流冲击,也看不到鲜血的颜色,下半身被塑料布盖着,但是我似乎也能想象到那不堪入目的景象。
我不想再看,但是此刻浑身就像被定住了一样,脑子里响起了嗡嗡声,腿也不断地打着哆嗦,一口气也不敢出。
直到警车声音想起,警察闯进屋子,将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工人抬走,我才稍微有些缓和,被他们带着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渐渐地恢复了理智,警察看我有所缓和,走上前试探性地问道。
“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我深呼吸一口气,手指紧紧地抠进沙发来掩饰自己的不适,但是面对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我确实认识这个人,不仅认识,而且我们还生活在一起,因为他是我的继父陈亚民,据母亲说,他应该在外边出差才对,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会在卫生间的地板下边。
“你家里大人呢?”警察看我不想回答,抬起头环视四周。
我摇摇头,想说他们都不在家,但是嗓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张张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看到我的状态不佳,他们没有再问下去,直到母亲提着两大袋子菜茫然地走进屋子里。
“怎么了,你们在我家做什么?”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母亲的声音心突然一沉,这种情况到底怎么给母亲解释呢?这样的事情又如何让她承受。
虽然是重组家庭,但是继父和母亲不过结婚不到半年,突然面对这样的变故不知道母亲会作何反应。
果然我听见警察解释了几句就将母亲带进了卫生间,紧接着便是呼天抢地的嚎叫。
我心一紧,想起身去安慰母亲,可是四肢就像不听使唤一样,一下也动不了。
我此刻怨恨起来自己的无能,任由母亲的哭声在耳边回荡。
母亲的哭声被走进来的一个女孩打断,我看着她被警察带进了卫生间,下一秒,便看见她直接晕倒在了卫生间的门口。
这个女孩是我的继姐,叫陈媛媛。
是继父陈亚民的亲生女儿。
是高我一级的学霸学姐。
但是此刻这些头衔都已经没了。
她就像是一个被人屠杀了的羔羊,一切都随着这个发生的意外散去,警察看到这种情况似乎也是司空见惯了,他们迅速对陈媛媛进行安置,很快她便缓了过来。
那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直到晚上我和母亲,陈媛媛三个人坐在沙发上,我才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母亲还在小声地啜泣。
陈媛媛则面无表情。
“我爸明明是去出差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没有看我和母亲任何一个人,但是却像在质问我们每一个人。
“亚民他,确实是去出差了,你们上学,我亲自送他出门的,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说道这里,似乎又提到了伤心之处,小声地哭了起来。
我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
尸体是我发现的,但是我却最没有什么发言权。
那两天警察一直在查案,但是没有什么结果,只告诉我们要等待着。
我知道尸体虽然在家里,但是被下水道冲刷那么长时间,除了能大概确定死亡时间,连一点凶手的痕迹都找不到。
第四天上午九点左右,我刚起床准备去十一点的课,却发现警察和母亲都站在门口,而母亲的手上还带着手铐。
大脑一阵轰鸣,我的第一反应是迅速地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母亲带着手铐的手。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妈妈!”我挡在了母亲面前,声嘶力竭地叫喊道。
“你母亲有嫌疑,我们只是带回去问审,你还是好好去上学。”警察倒是显得很镇定。
我抓着母亲的衣角,恶狠狠的看着他们,我要为她鸣不平,她怎么会杀害自己的丈夫呢?她比谁都要伤心难过。
“你们没看见我妈妈哭的眼睛都肿了吗?她才刚结婚半年,死了丈夫还要被当成凶手吗?”
当然,我的情绪化问询没能阻止母亲被带走。
为什么母亲会被突然带走?难道真的在死去的继父尸体上查到了什么线索吗?
我苦苦思索而得不到答案,总觉得母亲的表现怎么看怎么无辜,我安慰自己母亲只是暂时被怀疑,若是没有证据会被放回来的。
可是事实证明,我这样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了。
因为我知道是有人告发了母亲。
那个人是我的继姐陈媛媛。
这还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正当我在为母亲的事情焦头烂额请假在家没去上学的时候,陈媛媛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你怎么没来上学?”
我心情不好,没有回。
紧接着她又发了一条,“是因为我把你妈举报了的事?”
本来颓废的我看到这个消息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竟然是她,可是任凭我再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她也不回了。
陈媛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在怨恨母亲破坏了她的家庭吗?
母亲和继父是重组家庭,我和陈媛媛也是异父异母的姐妹,强行在一起生活了快要半年,我们两个年龄相仿,巧合的是她是我的学姐,大我一届,人机灵漂亮,自然不是我这个小透明能比的,但是我能看出来,她不喜欢我妈妈,就像我不喜欢继父一样,可能在我们眼里,两个人都是拆散自己家庭的罪魁祸首。
可是我没有想到,就算继父去世,她也不应该拿我母亲出气,可是转念一想,警察都不是乱抓人,莫非陈媛媛手里有什么东西?
否则警察怎么可能听她的一面之词就大张旗鼓地将母亲带走?
“啊,你怎么坐在这,想吓死我啊!”陈媛媛晚上大概九点多才回到家,打开灯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我吓得叫了一声。
我在这等了她一下午。
我没说话,向沙发一边挪了挪,她也换了一脸的惊恐,冷静下来,识趣地坐到了沙发上。
“为什么要举报妈妈?”我冷冷地开口,“你明明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做这些事情,你也看得出来爸爸遭遇不测她有多伤心。”
“妈妈?她可不是我的妈妈,而且,死的是我的爸爸,亲生爸爸!”陈媛媛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就好像生怕我听不清。
这句话让我一时语塞,她说的话我确实无法反驳。
看我不再说话陈媛媛得意地笑了一声,然后告诉我,她举报母亲并不是因为什么无聊的家庭狗血怨恨。
而是她坚定地认为,母亲就是杀人凶手。
“你有什么证据?”我转过头,盯着她的脸。
“证据?”陈媛媛和往常一样骄傲不屑,昨晚上脸上那种哀伤全然不见了,如果说她是一个精神分裂者,我都会信。
陈媛媛接着很痛快地告诉了我她所知道的原因。
母亲虽然表面和继父关系看起来很好,但是继父却对母亲有过几次家暴,这是陈媛媛亲耳所闻,也曾经看见过,只不过频率很低,所以继父以为没有人知道。
而我更是浑然不知。
在陈媛媛提醒下,我猛地想起某次放学回来,母亲的嘴角和眼角带伤,我问她她告诉我是摔得,原来竟是被继父打的。
而她说的另外一件事,更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母亲虽然看起来勤俭持家,但是却在外边有一段暧昧关系,这也就是她可能会杀了继父的动机。
她这些话简直让我瞠目结舌,母亲和继父刚结婚不过半年,而且在我眼里,两个人都是相敬如宾,怎么可能发生这么狗血的事情。
“不可能,我妈就算和你爸关系不好,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我打断了陈媛媛,也有自知之明地分开了我们两个的父母,但是她说的关于母亲的“出轨”,我是绝对不信的,哪怕她有过前科,但是现在至少在我的眼里是毫无预兆。
“这不是我信口胡说,我是有人证的,否则也不可能胡说,警察他们不会凭我几句话就来抓人。”陈媛媛提高了声音,“再说,你妈和我爸不就是出轨吗?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想起当天警察来带走母亲的时候,她一脸的哀伤和遗憾,而且陈媛媛还告诉我,警察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放母亲离开,是因为她一直都拿不出继父死那天的不在场证明,就是说他去出差了,但是却有人证实他在家。
家暴,出轨,杀夫?
这短短的时间信息量太大而让我一时间消化不了。
而且我一个都不信。
我没有再理陈媛媛,踉跄着走回卧室,恢复理智之后,我告诉自己母亲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她为什么要瞒着当天的事情呢?
一定是有苦难言。
现在感觉自己处在一团迷雾之中,我不了解陈媛媛,甚至感觉也不了解母亲,如此大的家庭变故,我唯一的表现和体会就是迷茫。
母亲是背叛了家庭,这不可否认,但是她很爱我,和继父在一起是她这一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情,杀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坚信这一点,而且陈媛媛的行为显得很刻意,不排除她是因恨而做出这样不理智的判断。
去你的家暴出轨!
去你的人证物证!
我一定要把母亲救出来,这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为了帮母亲脱罪,我不能再颓废下去了,必须坚强起来,找到证据。
压制了悲伤和冲动,我开始理性地思考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
继父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奸诈的生意人,总能在家里听到他讨论今天又把谁坑了,从谁手里又得到了一笔意外之财,这样的人没有仇家也不可能,埋在自家的地板下,或许就是想让他永远不被找到,又或者,是想嫁祸给谁……
但是继父的房间被我搜了一个遍,什么也没有。
没有仇人的信息,也没有什么出轨家暴的证据,母亲的日记里也都是日常,连自己的不幸都小心翼翼地跳过。
时间过去了一天两天,我一无所获,开始变得有点泄气。
正当我有点丧气的时候,我却得到了一个关于陈媛媛的意外消息。
我们两个是一个专业,虽然她比我大一岁,但是之间都是相互认识,她一直是一个外向的学霸,加上长相颇佳,所以很受关注。
也是因为这点,我知道她五月四号聚会那天晚上提前离开了。
“那天玩得挺好,而且媛媛从来都不早走,不知道那天忙什么。”
“就是,要不是因为她离开那么早,佳宇学长估计也会多待一会,我都没来得及搭讪。”
“行了,别想了,搭讪也不是你的。”
“说句话我也知足了……”
五月四号那天,是继父的死亡时间。
偏偏那天,我不在家,而陈媛媛又提前从聚会离开。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我回到家,她告诉我自己也刚回来,当时我并未在意,可是现在她明明是在说谎。
她为什么要撒谎?
联想到她举报母亲的事情我更觉得事情不简单。
这次我的搜查方向变了,我打算也调查一下陈媛媛。
果不其然,我找到了一本日记。
藏在了她衣柜最里边。
上边的字记录着陈媛媛这些年来受到的精神虐待,里边提到了一个叫D的人,她没有说是谁,但是字里行间都在说自己的痛苦,而且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想到陈媛媛平日在学校的社交属于八面玲珑,人见人爱的形象,开始怀疑这份日记的真实性。
她有抑郁症?真的看不出来。
可是最近陈媛媛的所作所为告诉我,她一定有很多秘密我不知道,毕竟我们才相处半年而她也是个十分善于隐藏的人。
我本以为这对亲生父女感情至深,陈媛媛为了帮父亲报仇才选择举报了母亲,但是现在看来,她绝对是另有动机。
我把日记小心地收好,拍了照片之后放回原处,然后离开了陈媛媛的房间。
“你动我的东西了!”
晚上陈媛媛从卧室出来,对着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我低声但是有力地说道。
“我没有!”我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否认,但是心虚让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别装了,你动了我的日记!”陈媛媛突然提高了声音,一步跨到了我的面前,她并不是在问我,而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告诉你,我知道你在怀疑我,找别人打听过我五月四号晚上的事情,也知道你肯定动了我的日记,或许你也发现了什么,但是你要是敢说出去,我肯定让你妈判得更重,你也好受不了。”陈媛媛一把抓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她的眼睛,“听懂了吗?”
她的表情早就没有了往日的骄傲或者阳光,反而是一脸的阴冷恐怖,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只是能意识到自己处境很艰难。
她冷笑了一声,又压着声音问了我一遍。
“听懂了吗?聋了?”
我打了一个寒颤,一脸惊恐地点了点头。
论智商,我还真的比不了她,现在她既然主动承认了是自己用某些证据将母亲送到了警察局,那就说明她早就有充分的准备了,而我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待陈媛媛满意地离开,我意识到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既然陈媛媛现在能有这样的举动,是不是说明陈亚民的死真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几天下来,我一直未敢轻举妄动,如果陈媛媛真有我什么把柄,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后来警方通知我,说会对母亲提起公诉,短期内将开庭,我才意识到,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不能表面如此,那我就暗地里也有调查。
我知道陈媛媛有问题,而母亲被冤枉,证据本就不好寻找,何况现在陈媛媛对我起了戒备心,更是难上加难。
那天日记的照片在陈媛媛的逼迫下已经被删除了,我不得不寻找新的决定性的证据。
陈媛媛不可能一直看着我,趁着她忙于学习的事情,我偷着去买了一个针孔的摄像机,想着既然没有证据,那我就自己套出证据,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关于陈媛媛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在发现,而且那两个当时透露出她问题的同学也改口不再提五月四号那天晚上的事情。
我不能突兀地提起这个问题,恐怕会被陈媛媛看穿,这样功亏一篑更是没有办法救母亲出来了。
眼看马上就到了开庭的日子,当天晚上陈媛媛一反常态地主动提起来这个问题。
“你妈明天就要得到处罚了,我们的姐妹情谊也到这里,我会作为原告出庭,事后你就可以离开我家了。”
她坐在我的面前,穿着一身十分职业的服装,带着一丝得意的语气说道。
“你这样冤枉我妈,不怕遭到报应吗?”我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挂在扣子上的摄像头。
“冤枉?”陈媛媛冷笑了一下,我用余光盯着她,看见她没有回头发现我摆弄扣子,松了一口气,“我看未必吧,虽然我确实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但是她绝对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我听到她开始松口,见缝插针地大胆质问道,“你既然不确定,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为什么要凭着自己的私心冤枉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不是她呢?”
“那和我没关系,我手里的证据,足够让她判刑了,还有你不要在这里假装鸣不平,你应该知道和我作对下场不好。”陈媛媛走过来,眼神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从扣子上拿下去,生怕被她发现什么端倪。
陈媛媛似乎分外激动,一边说着母亲破坏她的家庭,一边为自己父亲的死鸣不平。
我知道如果再说下去,事态会发展的更激烈,刚才说那些足以证明母亲是被冤枉的就够了。
我低下头,假意地挤出几滴眼泪,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陈媛媛或许是惊讶于我的态度,停止了抱怨,我余光看见她朝着我伸出了手。
我低着头,眼睛看着胸前的那颗扣子,心中十分紧张。
但她的手只是停留在我的头顶,轻轻的拍了拍,“听话就好。”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耳畔,我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那天我将录下的这个录像细心的整理好地传进了手机里,一夜无眠,等待着第二天开庭。
再次见到母亲我几乎认不出来她了,平日里虽不华贵,但是还颇为干净利落,可是此刻站在被告席上的女人,像是一个被扔在野外七天没有吃饭的流浪汉,形容枯槁,身形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看见我之后,她茫然无措的眼睛竟然隐约闪烁着泪花。
开庭之后,陈媛媛作为原告,律师一条条罗列证据,几乎都在侧面证明母亲是杀害继父的凶手。
而母亲似乎也放弃了抵抗,在法官问她是否有异议的时候,母亲显示哀伤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欲做点头。
“等等!我有证据证明她的清白。”我在母亲准备认罪之前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将手机那段录像拿了出来。
视频已经播放完,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副看戏的模样,开始窃窃私语。
母亲的目光也漏出一丝欣喜。
局势扭转,而让我奇怪的是,陈媛媛则坐在那里,没有一丝慌乱。
“您也听见了,我说过她是有罪的,而且我在骗她,只是想让她的母亲自己承认,并没有陷害的意思,既然现在大家都怀疑我,那我不得不拿出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东西了。”
陈媛媛和往日一样,不失风度的起身,拿出手机递给法官,要求播放一段视频,然后转头看了我一眼,虽然面带微笑,但是却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没想到她手里竟然还有一段视频,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段视频简直将母亲打入了深渊。
随着刺刺拉拉的电流声,母亲艰难地走进镜头,她弯着腰,双手用力的拖拽着一个黑色的东西,高清的摄像头下,连细密的汗珠也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我蹙了蹙眉头,果不其然,随着母亲的拖拽,下一刻出现在视频里的,竟然是继父陈亚民的尸体。
所有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场景,都惊呼了一声。
视频一共半个小时,记录了母亲埋尸的过程。
直到视频里的母亲瘫坐在埋着继父尸体的地板上,在场所有人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我看着母亲,她死死的盯着屏幕里的自己,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我又转过头看着陈媛媛得意的脸,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案件陷入了僵局。
我心里绝望极了。
庭审中断,倒是法官认为,我提出的证据和她提供的证据折合,能看出来陈媛媛似乎和这个案子也有关系。
母亲和陈媛媛一起被关押。
我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恍惚,其实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救母亲出来,然后让陈媛媛进去。
可是母亲埋尸体的过程竟然让陈媛媛拍了下来。
但是我心里知道,这个杀害继父陈亚民的人绝对不是母亲,我也知道,为什么就算没有绝对性证据,母亲也愿意认罪。
因为杀了继父的那个人是我。
继父被查出来是氰化钾中毒,而那个毒品是我从实验室拿回来的。
原因很简单,我要给父亲报仇,我的亲生父亲。
当天晚上,我本来计划得很好,将毒品投在了继父最喜欢喝的茶叶里,我看着他将茶叶拿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或许是太热他迟迟没有喝下去。
可是这个时候,陈媛媛中途回来一次,也就是五月四号那天晚上,但是她并没有待很久,从家里拿了什么东西之后就和朋友开车离开了。
我一直躲着没敢出来,从窗户看到陈媛媛走了,我才从屋里出来,看见继父倒在了厨房的地面上,双手抓着脖子痛苦地呻吟着,很快便不动了。
我下意识的看向了窗外陈媛媛离开地方向,确定她走了之后才迅速地跑到厨房,复仇的喜悦瞬间被眼前这具尸体的恐惧掩盖了。
“颖颖!”母亲的声音在身后想起,我吓得一个激灵,迅速转过头看见母亲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继父的尸体。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却鼓起来勇气,站起身,看着一脸惊讶的母亲,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怎么了,你想报警抓我?那你随便,我今天就是要杀了陈亚民,我要给爸爸报仇!”
“你怎么知道……”母亲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怎么知道父亲的死是因为看见了你和他在一起偷情吗?我就是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也一直忘不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慷慨激昂,但是内心还是害怕。
没错,父亲的死和他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父亲经常出差,母亲在家出轨,而陈亚民那个时候大胆到竟然每次都来到我们家里,我在学校住宿,不经常回去,所以什么也不知道。
直到父亲死的那个周末,我拖着行李箱在人行横道上等着红绿灯,接着便看见一辆车和父亲的身体激烈碰撞,父亲被撞上了天,重重地落在我的眼前,他的眼睛睁的很大,嘴角吐着鲜血,四肢不正常地弯曲。
“死人了!死人了!”本来准备过马路的人群一下子哄闹起来,有人把我拉到后边,开始拨打报警电话,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离开了现场,行尸走肉一般的拖着行李回到了家里。
看到了母亲和陈亚民。
我呆站在窗边,想到父亲飞起来的尸体,转身离开了。
父亲死了,我跟着母亲改嫁。
她或许一直都不知道我了解这件事。
直到现在,看见继父的尸体躺在我面前。
母亲的眼神渐渐蔓延上了哀伤,她没有再看我,垂下了眼皮,“你回屋去吧,我来处理。”
我没有拒绝,也并不惊讶,但是从那一刻开始我便对母亲没有那么深的恨意了。
母亲将尸体埋藏在卫生间,我全程没有参与但是却知道,想着若是无人发现,便不了了之,可是下水道却开始传上来异味,所以这件事情迟早都会被人发现。
按照原计划,我本想将这个事情嫁祸给陈媛媛。
因为我对她的恨意也由来已久,我本不想来到这个家里,却还碰见了陈媛媛,是我的直系学姐,处处压我一头,在家里对我冷嘲热讽,在学校别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之后,也一直在背后指手画脚。
日记,证人,都是我精心准备的,可是却没想到她竟然先发制人,将母亲推上了嫌疑人的名单。
我便将计就计,准备按照原计划推陈媛媛一把,本来心里很有把握,却没想到她竟然有那段视频。
还未等那些我用来告发陈媛媛的证据被证实真假,却传来母亲主动认罪的消息。
陈媛媛被释放了,母亲却依旧被关押,再一次面临着刑事审判,我知道,除非我主动认罪,否则母亲放出来几乎没有了希望。
我知道她是想保护我才自己主动揽下了罪责。
“你以为你能把我耍的团团转吗?”陈媛媛被释放后,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是这样一句话。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当时法庭上那些虚假的证据她都不曾费力反驳过,就好像知道自己一定会平安无事一样。
“我会搬出去!”
“呵,”她冷笑了一声坐在沙发上,“你可真是个好女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是替你在顶罪。”
听到这句话我如遭雷击。
她竟然知道。
当时看到她的那个录像我就有所怀疑,但是却一直安慰自己只是巧合,她一定不知道我的事情,没想到她什么都知道。
我一时语塞,更不知道说什么,她知道,她就有证据,我现在的反驳都是苍白无力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氰化钾是你从实验室偷出来的?”她依旧背着身不看我,接着说了一句更让我震惊的话,“要不说你是个学渣,你以为拿点氰化钾就能让一个人死亡的那么快吗?”
“你什么意思?”我张大了嘴巴惊讶的问道,“当时我确实没看见他喝茶便死了,难道你回来并不是为了拿东西……”
“这不很聪明吗?”
陈媛媛转头看向我,她脸上的笑容让我害怕,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魔鬼。
“可是那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对你那么好……”我小声嘟囔着,想起继父和母亲一直以来对待优秀的陈媛媛总是区别对待,心中更是不解。
我能想象到陈媛媛那天晚上,借着拿东西的借口和继父打了招呼,接着又向继父已经沏好的茶里投下了更猛剂量的毒药,在屋里放下来录像机之后,匆匆离去,因为她知道,站在门口的,准备杀害她父亲的我,会是最好的证人。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还是不理解。
“我们的家庭是畸形的,你以为只有你父亲受到了伤害吗?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开心,包括你我,也包括母亲,她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父亲,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她现在甚至连我都不认识了。”陈媛媛语气不再淡定,里边夹杂着很深的怒气。
我想到了父亲,突然能理解她。
“我本来不想杀他,但是你拿药品的事情我知道了,所以就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不用谢我!”陈媛媛的表情再次变得十分轻蔑。
我想到了母亲,我知道她是无辜的,此刻我恳求陈媛媛放了母亲,“你知道她是无辜的。”
“她对你来说是无辜的,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恶人,是她破坏了我的家庭,你对我来说才是无辜的,如果非要一命换一命,你可以去自首,那样你妈妈就一定会平安无事。”
陈媛媛的话让我没有了更多的发言权,我害怕,我也不敢去偿命,陈亚民该死,无论是谁杀的她。
陈媛媛看我犹豫,更是不屑,让我尽快的搬出去,保证以后不在见面,也不会揭发举报我,她扬言手里有我下毒的视频,也有我偷拿实验室药品的证据。
我无话可说,并未等到第二天,连夜收拾行李离开了。
两天后,在居住的酒店,我看到了陈媛媛被抓的新闻。
是我,那天我和陈媛媛的话,再次被我录了音,我离开就是从陈媛媛的话里得到启发,既然她有我从实验室偷拿药品的证据,那我也能得到她的,我知道自己力量有限,所以当天晚上我就报了警,警方秘密出动,看管实验室的人正好在那晚上值班,给了陈媛媛拿药的视频,还说当天我拿药的时候并非没人看管,是陈媛媛故意放水,让我顺利拿到药品。
我想起那天本来继父的茶水在客厅,后来他却死在厨房,我并未看见他喝那杯水,看来陈媛媛短短的时间一定做了什么手脚。
可是我没有意识到,所以后来母亲以为是我杀的,开始藏尸,消除痕迹,自然也将陈媛媛的痕迹都一并消除了。
继父的尸体被水泡发,上边没有任何踪迹。
我所收集的录音和实验室记录,可以证明陈媛媛的罪责。
实验室的管理员收了陈媛媛的钱帮她保密,但是后来听到是个人命案子还是害怕了,不仅什么都说了出来,还拿出了备份视频。
我坐在母亲面前,她看起来更加沧桑里,看到我之后眼睛里才有了一丝光芒。
我把陈媛媛做的事情和母亲说了,也承认了我很久之前,就有想要杀死继父的心,可是母亲听完之后却异常的平静,似乎她能够料到这些事情迟早有一天会发生,“这些事情和你们无关,是我当初做错了,我不应该那么自私,我不怪她,也愿意受到惩罚。”
“妈,可是你不应该……”
“你不用说了,”母亲生硬的打断我,“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你在外边好好的学习生活,家里的银行卡还有钱,不要亏待自己,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母亲的话我能听的出来,她还是想代替我们顶下那些罪,或许从她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想过自己活着出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她扔下了电话,站起来中断了我们的谈话,转身决绝的离开了,到最后也没有看我一眼。
母亲和警察说是她要求我给她拿的药,也是她想杀了继父。
可是她越是那样决绝,我就越是心中不忍,不知道为什么,我慢慢地不再那么畏惧,几夜的失眠和不安都中断在那天,我走向了自首的路。
陈媛媛,我,还有母亲,最终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继父已经死亡,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也随着他的死亡消散了。
我们都是被欲望和恨意冲昏了头脑,但是我想,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否则便和那些我们所恨的人没什么两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