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住的地方邻近珠江边,那时候的珠江还是可以让小孩子、大人们晨起或午后下去游泳玩乐的地方,哥哥和他的小伙伴曾下去游过,尚年幼的我当然只能在岸边摇旗呐喊了。
读小学后,跟着同学们一起玩耍时在江边学会了骑单车,我的童年可没有12寸可爱无比的小单车哟,怎么学骑单车的呢?骑爸爸那28寸的大铁牛啊。穿针,是小孩骑大单车的技术活,摔过几次后便纯熟了,从纺织码头可以一直骑到海幢码头。
海幢码头的对岸便是西堤码头了,那是个很有历史意义的码头,那里有广州邮政博物馆,南方大厦,大酒店等,感觉是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我们总喜欢骑到这里,隔江遥望,对面的世界好像离我们很远,但内心又特别期盼能去游荡一番。
因为经常到这里,我认识了一位退伍的军人老伯,他常常独自一人站在江边发呆,那笔直的腰杆子让人马上就联想到了站岗的士兵,所以当他说自己以前是个军人,我一点都不怀疑。他说对岸曾经是个很繁华的码头,在那里有形形色色的人物,只不过他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的那身军装。他有两只大手,指节间的骨头特别粗大,握住了拳头感觉很大,用我们的哩语便是‘’沙煲甘大既拳头‘’。
码头附近其实挺多小混混的,而我得益于跟老伯的聊天,印象中真的从未有过被欺负的时候。有一次我们玩耍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男人,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我们正想说什么,老伯过来啥也没说,就伸出他的拳头,问我,大吗?我点了点头,抬头再看,那个男人已经自己跑掉了。我们相视哈哈大笑,老伯说,我真像他的女儿。
虽然老伯对我挺和蔼可亲,可我内心深处还是有点怕他的。因为聊天时,他总突然看着对面的码头,一双大手用力捏着江边栏杆,捏得发青,露出阴郁的面容。我那孩童时简单的心思并理解不了这背后的故事,所以觉得有些害怕,但是他描述的西堤码头确实有许多趣事,他也只有在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才会开怀大笑。
他说西堤码头是广州最早的轮渡码头之一,在水上交通还是相当重要的那个年代,有七八条航线从西堤码头出发,有很多趣事发生。这里也是最初“珠江一日游”的惟一起点,他曾在码头工作过,也带小女儿上去珠江游,只是每次说到这里他便不肯再说下去。
后来,我升学了,爸爸给我买了新单车,我便开始自己的单车版图,东南西北地骑行,不再去码头遥望了,可以自己骑去西堤码头的博物馆买邮票,去南方大厦逛商场,甚至骑到更远的地方,西堤码头的光环便没有了,而那个相识了大半年的老伯也淡出了我的记忆。
隔了许久,偶尔再经过海幢码头也看不到老伯了,打听一下也没有人认识他,那个人好像凭空出现的,又化成空气消失了。只有西堤码头,年月无损地依旧存在,提醒着我,那个有着历史光环的码头,也许某年某月,发生过我无法想象的故事。(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