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去,看到她。
她穿着碎花的连衣裙,高高的锁骨映衬着她的短发。Bob Dylan的吉他声在空气中微微发烫,酒吧人群的喧闹声裹挟着酒气扑面而来。
“怎么?不请我喝一杯吗?”
“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
她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笑着说“昨天还喝醉了呢”
“多亏你和酒吧老板”
“我还误会了你们,真抱歉”
格林递上一杯蓝色的高脚杯盛着的酒,杯沿立着柠檬片,看起来不错。
“Blue fantasy”“本店新品,欢迎品尝”
“谢谢啦”她呷了一口。
“十分清凉呢!这里面有薄荷吧?”
格林点点头。
“你不住在镇上吗?”我问。
她放下酒杯,看着墙上的壁画,摇了摇头。
“我一个人来这里旅行,放松放松心情”
“哦”我转过头去。
“我哥哥在不久前的出海中出事了,全家刚从失去哥哥的痛苦中走出来,爸爸妈妈去北海道了,我独自一人来到海边看看”
接下来的几分钟沉默不语,每个人各有心事。
“咱们出去走走吧,我带你看看镇上的夜景”
“好呀!”“走”
我们起身走向门口,临走前向格林道了声别。酒吧门口左数第三辆车,一辆破旧的大众Santana,红色的漆快掉光了,露出底色。看起来像是中世纪的产物。这是大猫的车。
大猫车库里停满了车,但是他却常常开着这辆车在街巷间穿梭。我问过他原因,他仰着结满胡茬的下巴说道“越是旧的物品越是令我喜爱,让我感到亲切吧”。我同意他的看法。
我打开音响,播放昨天还未放完《Strawberry Fields Forever 》。
“No one I think is in my tree”
“I mean it must be high or low”
“That is you can't, you know, tune in”
“But it's all right”
八十码的速度掀起邻座女孩的发丝,从这里可以听见海潮轻轻拂拭岩石的声音,车灯投射出黄色亮光掠过路边栏杆。我们沿着弯曲的公路行驶了三十分钟,在一处低矮的山坡边停下。
天气很好,星芒微微闪光,可以看见大片星河。
“这是哪里?”她问。
“秘密基地”我故作神秘说道。
她一脸疑惑的跟着我的步伐,走上了山坡。
这里是个制高点,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小镇的风景。小镇旅游业发达,夜晚也灯火不息。
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她惊喜的叫了出来。“真美啊!没想到还有这么有趣的地方。”“这里是我和大猫的‘秘密基地’,我们上中学时就常常在这里集合。”
“大猫是谁?”她问。大猫吗?他可是个有趣的人。
大猫长得很像莱昂拉多.迪卡普里奥 (Leonardo DiCaprio)年轻的时候,一头淡黄色的头发,甚是潇洒。他一个人在家,父母离异。他父亲很有钱,他同父亲交流不多。拿着父亲每个月给的生活费,他完全可以好好享受。但是他仍然在海边开了个冷饮店,按他的话说“只是为了多看两眼漂亮姑娘”,确实他身边姑娘不少,但我却常常看到大猫独自一人坐在格林的酒吧角落,愁眉苦脸地捧着《瓦尔登湖》。大猫确实是个奇怪的人。
我和她谈天说地,直到天际出现些微亮光,才离去。她交叉着双臂,我将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她转过头了,盯着我的眼睛,微笑着。我一时不知所措,掉转了视线。
“你住在哪?我送你”
“不远的一家旅店”
我们驱车赶往旅店,店老板百无聊赖的在电脑上玩着蜘蛛纸牌。店里挂着贝壳做成的装饰品,也卖给喜欢饰品的顾客。
“我想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为什么这么说?”
“从你眼睛看出来的”
“是吗?眼睛不会骗人吗?”
“骗不了我”
沿着盘旋而上的木质楼梯,我走进了她的房间。当我意识到这是十分糟糕的事时,我已经坐在房间的凳子上了。我准备起身离开,看见她倚着阳台的栏杆,眺望着海面。海风咸湿的气味溢满了房间,只有外面的微弱光线透过来,从这里可以看见她微微飘动的短发和身影。
我起身走到她的身旁,点燃一支烟,呼出今天的第一口烟雾。沉默不语,我眯着眼眺望远处的灯光。我递给她一支烟,她迟疑了一下,接了过去。第一口便呛到她直咳嗽,她看起来是第一次抽烟。一根烟尚未燃尽,她倚着栏杆哭泣了起来。
我扶着她,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她的头紧靠我的手臂,浅褐色的短发盖住了脸颊。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端坐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海平面被火焰染红,身边的啜泣声渐渐平息。拂开头发,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像婴儿一般。她也很累吧。
将她放到床上,她身上还披着我的外套。她睡的很熟,轻微而均匀的呼吸。我坐在她对面的钓鱼凳上,打量着她。她的身高不过165公分,看起来十分纤细,脚底有一块红色胎记。她的长相并不突出,此时此刻却显得十分动人。床头放着几本厚重的书籍,无非一些晦涩的哲学书。
我重新回到阳台,点燃香烟。
海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享受着清凉的海水。抵不住困意,拧灭烟头,便在沙发上斜躺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