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小盆友是第一个大声告诉我、并不断告诉周边所有人他爱我的小男孩,那时他才三岁,因为不识字,只要一划开妈妈的手机锁屏,就进入到微信通讯录里迫不及待的用他的娃娃音给每一个联系人发语音说:“✘✘姨,我爱你!”天呐,我觉得我的心就那样融化了,棉软着充满弹性,世间任何的浊污不堪都不能摧毁熏染它。现在他九岁了,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见,逞强好胜要面子,不再那么顽皮捣蛋却爱上了吹牛,往往不需要听人讲故事就可以自己编造一个出来给你听,从小孩子的稚嫩模样慢慢地向少年的轨迹奔去,虽然仍会对我每次的匆匆告辞依依不舍,但已不会再爬在玻璃门上哇哇大哭。
生命逐渐生成的过程真是一种奇迹,而我因为想到脱离母体使母亲产生的疼痛,而对所有的生命充满敬畏。
有一次他央求我陪他玩象棋,我说我不会,他又问我会不会跳棋和围棋,我仍然说不会,他耐心的将三种棋的玩法规则一一告诉我,并一脸期待的仰脸看着我问会了没?我因为天气热和兴趣缺缺,懒懒的敷衍着摇头说不会,他一脸无语的看着我说,啊,我要吐血了,我被逗得哈哈大笑,困意也去了大半。那晚我因为第二天连续休假而能在姐姐家留宿,他晚上闹着不肯睡觉,为了不让他玩手机早点睡,我受家姐之托给他讲故事,这个故事的图书版我在孩童时代读过,而电影版的记忆也已经很遥远了,本来口语表达能力就不是很好的我,寻着记忆的线索磕磕绊绊的讲给他听,他竟也不嫌弃,独自听的认真,当听到我说彼得潘是孩子王带着一群小孩儿住在永无岛不愿长大的时候,他突然发问说为什么彼得潘不愿意长大?我说因为他不想变成大人,他又问我为什么他不愿意变成大人?我楞了楞,正在想要怎么回答他,他自己却已经找到了答案——因为大人太烦人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涌上心扉,我不禁笑出声来回答他,是的,就是这样,他们不但喜欢烦人,还爱自寻烦恼。那天晚上,其实只讲了个开头,因为我对具体的细节已经忘得所剩无几,只有彼得和童伴们在永无岛自由来去的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回旋。我突然想到我好久已经没有再梦到过会飞的梦,在我二十岁之前,我常常会梦到飞,从城市的上空穿越时间和人海,飞进云层里,飘过高楼间,再慢慢降落,在树木的枝头和草丛里,我仿佛化作了羽毛。
没有人会永远是少年人,但总有一波一波的少年人在成长起来。在自然规律的衰老枯竭面前,好似所有的生命才在真正意义上体现了它的平等。蔡崇达在《皮囊》里写到:我们的生命本来多轻盈,都是被这肉体和各种欲望的浑浊给拖住。谁说不是呢?实际上,我们终其一生都在为了能让肉体活的体面舒适而奔波劳碌,随着年纪的增长,孩童的本真逐渐褪色,慢慢被生活的枷锁和肩负的责任威逼着前行,甚至连做梦的能力也逐渐失去,在“眼见为实“的实用主义面前画地为牢故步自封,很少有人真正关心过我们想要什么,我们自己也在庸碌琐碎的生活里渐渐忘却了——身体需要强健,灵魂更需要滋养。
有一次彼得的影子脱离了他想要逃跑,彼得在与影子决斗的时候无意闯进了女主的家里,正当他为无法控制战胜自己的影子伤心哭泣时女主出现,并拿了针线将影子和他缝在了一起。我常常会痴人说梦,想到影子如果真的有了自己的主观意识和灵觉,就让它打败我代替我去生活吧,或是我们互换着来应对恼人的现世世界。又想,若是人类的科技哪天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是不是也可以有一种叫做”电动翅膀”的东西,哪天被生活磨得不堪重负无限疲累,就可以带着这对翅膀飞到天外,从高处俯瞰大地,看到云海翻腾宇宙浩瀚,惊觉生命的微不足道单薄脆弱,就能原谅自己的平庸和渺小,同时也能够体谅他人的艰辛和不易。
时间在催促着我们向前走,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无法回头。在这场只有一次、无法自主的生命面前,需要我们回归自己的本真,学会用孩子的心和眼睛去感受和体会,才能重新获得全新的体验。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里说过这样一段话:处于智慧的峰顶,你每日都会发现无穷的快乐,而我觉得,重新找回孩童的本真就是第二次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