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还是对这个世界心存戒备的。
我以为冰冷就可以掩饰自己佯装坚强。却明明,一句话就可以使卑怜的自尊珠崩瓦裂。
今天天气很好,清凉的风。
我想起了那只口琴。很久的时光过去,下落不明。搬了家之后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数学课一结束就赶出去打电话。我问他在哪里。他说在广场。我说我也在,你在哪个地方。转身,远远地望见了他的背影。我说我看到你了,匆匆挂断。
他的脸冻得红红的,肩上挎着黑色的包。我问他来了多久,他只是掩饰,有人在放风筝,就一直在看。我也抬头望了天。淡淡的蓝色,还有金黄的暖阳。明媚的时光。
然后他说,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路上我不停的说话。久日不曾开口,嗓子被封住了一般,开口都是笨拙的艰难。
我跟他提房价。据说租个四五十平的房子一年要四五千。
他憨憨的笑了,太贵了。
说再多也是无力,只是突然觉得委屈。看了他一眼,时间还真是残忍,他在衰老。我不语,笑着转过头去。
所谓的期望,最后还是变成了奢望。
他是凌晨两点的车。他说,我在火车站等着就好了,也不冷。我拒绝。坚持着要陪他找了旅店才肯回宿舍去。
天色渐渐暗淡。我和他一起走在路上。路灯亮了,微弱的昏黄。我没有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突然想起早晨广场上舞剑的老人们,蛮可爱的模样。然后分享给他听。其实我是想说,如果你和她也像他们一样就好了。不用奔波劳碌,风雨兼程,可以安享天伦。
我记得他给我提到过天伦,是在一个冬日暖阳的下午。全家都在,他很开心,他说,阿辰,你知道什么是天伦之乐吗。他自答道,这就是天伦,全家人幸福快乐就是天伦。他很少开怀大笑,那天我分明看到他的笑容,很灿烂。
我们注定要用尽一生的时光相爱,彼此相互取暖。你们见证我的成长,而我,却错过了你们最好的年华,只能看着你们的衰老。
这感情的债,注定要用尽一生的力气偿还。
我是真的,很向往那种生活,能是他们所拥有的。
某人问过我,他说他搞不懂我到底是哪里人。
哪里都是家,又或者,我根本没有家。
我有一个很现实很现实,但又遥远的梦想。
很久以前,我以为大学就是全部了。可是时间一点点铺展开去,有一个愿望日益清晰明朗起来。
我想有一个很大很大房子,里面住着他和她。我能给他们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可以对他们说,现在你们由我来养。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观望别人的生活自己也是幸福的了。可是我明白,再美好,也只是别人的生活。
我看见奔跑的孩子,看见垂暮的老人。
生命就是这样奇特的东西,须历经世事沧桑,风雨无常。不长不短,一生。然后携着自己的一生,走向死亡。
我看见清晨广场上的落魄男子。我看见推车叫卖的老人。我看见浓妆的貂皮夫人。
我在想,人的差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想起了那只口琴,那只童年时代的口琴。
我很想念它。我想念那个穿白色卡通服的小女孩。我想念那个过年在厨房里蒸年糕的她。我想念下雨天抱着我守在窗边告诉我不哭的他。想念那个喝了酒话就很多的他。
真的,很想念很想念。
那所老房子,那台电视机,那棵老桃树,那个路口,那个粉色的面具。
原来,我还记得你们,并且无比怀念。
我的出生,我的咿呀学语,我的哭闹,我的炫耀,我的傻里傻气,都还留在那里了吧。
我现在很安静。会想很多很多的事情。我想我是长大了吧。
离开之后,久别之后的如今,我想起了暖暖的全部曾经。
帮他询问好价钱,也看过了他的房间。我说,我先回去了,他们还在等我。
他说我送你吧,不然打个车。
我说不用,就是想走着回去。
他争执不过,只能由着我去。
不知道他发没发觉,说话时变化的声音。我的不在意,只是想不留痕迹的告别。 我不肯回头,只是一直走。我怕回过头,他的身影还在那个路口为我停留。我会更难过。
灯火璀璨。
这城市来来往往的人群车马,只是在渲染苍白的空洞。城市偌大,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不觉间下了雾。
迷离如城,繁华的不切实际。喧嚣的白昼,通明的黑夜,站在高处的角落看遍虚空和疲惫。悲喜难辨。
那个小女孩,她向我跑过来,得意地抬起头问我,姐姐,我新买的衣服好不好看?
我的空城,我的幻梦,在迷离的雾中漂泊无依。
又是那只口琴,又是那个女孩。在那个不分昼夜的街角,若隐若现。
坚强,是一生的信仰。
我明白你不会懂,我的诉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