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开始经常性的失眠,梦里,全是老板一张可怖的脸,他龇牙咧嘴的冲着他喊,你的工作哪样都做不到位,你是不是该考虑辞职。这梦似乎也不是梦,梦里哪有会有那么多无可奈何。
深夜,会吞噬更多更大的无能为力,李丽睁开眼睛,她盯着天花板的方向,死死的,连眨眼这个动作她都忽略掉。黑,漫无边际的黑夜让她得到片刻的宁静。她觉得自己轻轻飘飘的飘了起来,像是浮沉,漂在宇宙里,她找不到自己的根基。没有一丝重量,灵魂绕来绕去,绕过了一个个巨大的黑洞,没有地方停留。没有地方可依。像孤魂野鬼。
这种可怕的感觉一直到太阳第一束光落到眼睛里。
她命令自己,光明来了,该去迎接他,该拿出自己的勇气了。活着的勇气。
她拿出手机,赫然地4:58。她起床,机械性的洗脸,刷牙,镜子里的女人才26岁,嘴角下沉,带着几分成年女人的凛然。她面无表情,开始化妆。直到化那款廉价的粉红色口红时,她才生生从嘴角扯出一个笑又立刻放下。
电话响了,她不忙着去接,不紧不慢的走出狭窄拥挤的卫生间,她知道是他。
“怎么样了,肚子还难受吗”那声音又温柔,又熟悉,像是一个依托,生生把浮在空中的他接住,稳稳的,像有弹力的厚厚的棉花被。
“嗯!”她不多说话,嘴角却有了娇俏。其实肚子一点也不难受,她只是在微信上把心底里的疼转成一句话“今天肚子不太舒服,像吃坏了东西”,仿佛身体上的难过才有资格得到慰籍。她陷入自己也看不到死循环里,挣扎的不彻底只会让黑暗吞噬自己。
你准备上班吗?她轻轻问,嘴巴一张一合时,她习惯这样去逃避他的每一次关心,实际上却想要他更猛烈的关心。嗯,对面男生温柔且踏实。
我也准备上班了,她回。 上班怎么样,你们经理还在为难你吗?他问,语气里却有些无解。问这句话,他不准备得到什么答案。
嗯,还好。她冷了冷答到。她谎言里藏着别扭,委屈和对生活无限的冷漠。
李丽不知道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无法掌控,心中像着一头困兽。夜里做梦常常在跟全世界对抗,白天却又在讨好全世界。
工作做不好,足以摧毁她所有的意志。日日加班所有的工作大包大揽,却仍然无法获得认同。这种感觉让人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只能靠自己硬抗着。
生活本就没有说理的地方。找谁去说理,明明隔壁得同事工作永远不如她,却生的巧舌如簧。竟让领导日日要她把她当楷模。“你应当向优秀的人去学习,学习他们的优点”
李丽想把张以强当成一个树洞,她对生活的埋怨,她的不属于26岁的苦闷,她的无所适从,她人生经历的一次次黑暗的瞬间全部转移给他。
她希望可以把自己从枷锁中解救出来,
可,这样真的可行吗。李丽冷静的时候常在想,这个活生生的男人倒底因为太爱自己,所以变的不那么快乐了,却依然不放弃,在她的每一次痛苦纠缠之后,也能敞开心,允许她进入停留,小憩。
方案再一次被否,连着半个月的加班成果付之东流。“李丽,你现在工作的态度有问题,自己调整下”老板冷言冷语,他表现出自己一针见血的冷漠。
李丽走在漆黑的汾河边上,两旁的的路灯也在细雨中没了亮度。她能听见细细的水声,静谧流淌,没有声音,没有生机。李丽走的很轻,她像是这个世界多余得一部分,他踩着青石路,像没有生命的木棍在行走。
原来,那么多自己审判自己生命的人,是这样走在自己铸就得刀尖上,冰川上。每一步都鲜血淋漓,冰澈刺骨。唯有往下跳,跳下去,才能解脱啊。
她站定,转头面相漆黑的河流。这黑,可怖又可爱,它容纳了她所有的情绪。她此刻,心静如水。
电话里张以强的声音焦急极了,你在哪里,站那别动,我过去找你。
李丽听见似乎有冰川融化的声音,这里太黑了,你快来找我。
那边没挂电话,她听见男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她也不挂,她等待,这个人从电话那头,走到自己面前。等待的过程,她忘记了眼前的黑暗。好似她只是在个寻常的日子里,在这里散散心。然后像等待美好生活一样等待着从远处奔来的男人。
他猛烈的抱着她,他们都不说话,李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从未哭的如此委屈,脸扭曲成了孩童的模样,眼妆染上了张以强的肩头。她大声哭着,仿佛要把自己人生里所有的不痛快都流出去。张以强轻拍着她的后脑勺,这个动作把李丽得心也给化了。她肩膀一抽一抽的。抽都最后她停住了。问,你怎么来了。
我能感觉到,你需要我。张以强坚定的眼神看着她。而且,我辞职了。我想好了,我真的要好好照顾你。你是我得爱人,我怎么能让你一直去独自面对独自承受呢。
他早就决定过来找他,今早她的状态已经让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慌。他买了最早的车赶到这个城市已经深夜,他想给她惊喜,去了她的公司和住的地方空无一人。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晚了。
李丽无声的笑了,去她的独立,去她的女性坚强论。我就是个柔弱的女子,我就想要一个港湾,一个脊背。心魔总会过去,生活也永远无法打败心中有爱的人们。
相信,这世上真有人陪你一起,手握屠龙刀,杀得生活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