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陌花开
第二十八章 暮雨黄昏
同样的傍晚，在雍王殿下与人津津有味地谈论着顾若璇时，当事人却是毫不知情。
此刻，顾若璇依旧是一身白衣，在漆黑的夜幕中分外显眼，静静地站在窗前，透过窗户望着愈来愈猛的大雨。
电闪雷鸣，暴雨哗哗，像天河决了口子，砸在屋顶上飒飒作响，声音仿佛是要砸进所有人的心里一般。
顾若璇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行为，正应了这座院子“听雨阁”中“听雨”二字。
“卧阑夜听风吹雨”，只是，她却没有那种忧国忧民的伟大情怀。她有的，只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不死不休！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顾若璇清丽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比之外面的凄风冷雨更加冷上三分。
碧芸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自家小姐独自一人迎窗而立，一动不动，眼神迷离，正痴痴地望着窗外。衣袖被风撩起，青丝飞扬，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即将羽化而登仙的九天玄女。
然而，在夜幕的笼罩下，尽管室内早已掌灯，她的身影依然显得渺小而模糊，仿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始终萦绕着她，让人忍不住感到心疼。
碧芸关好房门，取出披风为顾若璇披上，“小姐，这里风大，仔细着凉！”
顾若璇恍然回神，望着自己的侍女，抿唇一笑道：“碧芸，是你啊！”
“是我。”碧芸看着神色有些恍惚的顾若璇，低声道，“小姐，您怎么了？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不用担心！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顾若璇摇了摇头，淡淡笑道。
碧芸走上前，伸手关好窗户，好看的秀眉微皱，“小姐，您这样很容易受寒的，奴婢先扶您去休息吧。”
“嗯。”顾若璇点点头，见只有碧芸一个人，开口问道，“碧莹呢？这么晚她去哪里了？”碧芸和碧莹一向形影不离，没道理碧芸在这里，碧莹却半天不见人影。
“今日天气骤然变冷，奴婢担心小姐受寒，就让她去泡杯热茶好为小姐暖暖身子。”碧芸回答道。
顾若璇走到书案后坐下，浅浅笑道：“碧芸，你总是这样周到，麻烦你们了！”
“小姐言重了，这些都是奴婢分内之事！”碧芸摇摇头，神色郑重地道。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眸问道：“小姐，你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碧芸眼中的小姐，永远都是浅笑盈盈，自信淡然的样子。而小姐刚才神情恍然，目光近似呆滞，与平日截然不同，让碧芸一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顾若璇刚要说话，屋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小姐，我可以进来么？”是碧莹的声音。
“进来！”顾若璇看了碧芸一眼，示意她去开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只见碧莹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同时带来一阵冷风，吹起衣裳簌簌作响。随着房门被重新合上，所有的一切都被挡在户外。
顾若璇抬手接过碧莹奉上的茶水，优雅地轻抿了一口，然后轻轻地放下茶杯。一股淡淡的暖意顿时流向心间，驱散了方才因冷风带来的凉意。
其实，对于顾若璇这种习武之人来说，刚才的冷风根本算不了什么，只不过她并不想拂了碧芸和碧莹一片好意。
“小姐，你们刚才在说些什么呢？”碧莹看了碧芸一眼，又望着自家小姐，好奇地问道。她刚刚在门外可是听见小姐和碧芸在谈些什么事，然而因为隔得太远听得不太真切。
“没什么。”顾若璇摇摇头，含笑道，“我们就是在聊今日的事。”
“今日的事？”碧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旋即眼神一亮，恍然大悟道，“小姐是说您今日坑了周静姝一万两银子的事么？”
对于那个莫名其妙跑出来跟小姐抢东西的女人，她自然没有好感。最初听到有人要强卖小姐先看上的玉镯，她还奇怪小姐为何如此平静。
后来，果不其然，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被小姐狠狠地坑了一把。
此言一出，内室瞬间出现诡异的安静。
“……”碧芸嘴角抽了抽，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虽然她也觉得周静姝是自作自受，看不顺眼。但是，碧莹你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揭露小姐做过的坏事，你就不怕小姐玩死你么？
毕竟，小姐可是很小心眼儿的啊！
当然了，这些话碧芸只会在心里想想，绝不会说不来。
顾若璇此时一口茶水正含在嘴里，差点直接喷出来，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好不尴尬。
好半晌，顾若璇才将口中的茶水咽下去，十分无辜地问道：“有么？”
“有！”碧芸和碧莹齐齐点头，异口同声地道。
“哪有？！明明是那个周五小姐先抢了我看好的镯子，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顾若璇打死不承认。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啊，怎么在她的侍女眼中自己反倒像是坑人不眨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就有！碧芸与碧莹两人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明晃晃地写着肯定。
顾若璇无奈，弱弱地辩解道：“我不是故意哒！”
信你我们就是白痴！碧莹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向碧芸，你信么？
我也不信！
在外人面前，顾大小姐素来都是清贵温婉，大气端庄的名门闺秀，但碧芸和碧莹跟随自家小姐多年，又岂会不清楚她的为人？别看顾大小姐表面上温文婉约，娴静优雅，其实，骨子里黑着呢！要不然，她就不会坑人家了。
“……”好吧，顾若璇必须得承认，她是有那么一点点故意的。
不过，谁叫周静姝没事找茬，她若是不回敬一下那位骄傲的周五小姐她就不是顾若璇了！还有，若不是周静姝自己好面子又没脑子，也不至于被她坑死。
顾若璇抵手轻咳了两声，忽而话锋峰一转，“今日的事你们怎么看？”
闻言，碧莹立刻开口道：“大快人心呗！奴婢听说周静姝素来嚣张跋扈，喜欢仗势欺人，很多人都吃过她的苦头，小姐今天也算是为那些被她欺压过的人出了一口恶气！不过……”
“不过什么？”顾若璇看向碧莹，好看的秀眉微挑。
听了顾若璇的问话，碧莹这才悠悠地道：“周静姝可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经过今日一事，小姐与她之间的梁子可算是结下了！”
话虽如此，碧莹神色中却并没有露出为自家小姐感到担忧的意思。
顾若璇耸耸肩，表示毫不在意。她与左相府之间从九年前起就存在着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还在乎与周静姝结下一个小小的梁子么？
“碧芸，你有什么想法？”顾若璇又看向碧芸问道。
碧芸沉吟了一下，不假思索地道：“我同意碧莹的看法。此外，左相府……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今天的事虽然不会渲染得人尽皆知，但在场见证此事的各家闺秀却不少。左相府颜面大失，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再者，周惟嵩和周世安父子与顾鼎臣一向不怎么对付，搞不好就会怀疑这是顾相府的人在故意针对左相府，因此更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顾若璇眸中划过一丝赞许，笑眯眯地道：“你们说的都不错！然而，就算左相府不会善罢甘休，那又如何？毕竟，父亲也不是吃素的！”
话落，顾若璇眉宇间尽是一片傲然，丝毫没有将所谓的左相府放在眼里。
确实，顾鼎臣四十岁出头就位列右相，与身为左相的周惟嵩分庭抗礼，自然也不是什么庸才。若是连这点小麻烦都应付不了，顾鼎臣这个右相早就被敌对的周氏父子二人拉下马来取而代之了，哪里还有如今与左相府分庭抗礼的顾相府。
“不过，这事还是要先通知父亲一声，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免得被打得措手不及。”顾若璇偏头想了想，笑容清浅，“还有，今天晚上左相府可能会有好戏上演，命我们的人密切注意左相府的动静！”
话落，顾若璇有些遗憾地望了一眼窗户的方向。
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只可惜不能亲自去左相府一探究竟。
看着顾若璇脸上清浅的笑容，碧芸和碧莹有志一同地抖了抖：总感觉小姐有点幸灾乐祸！
顾若璇可不管她们心里想什么，信手翻开书案上的一本古籍孤本，津津有味地看着，静等好戏开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