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的主人就坐在我面前,空荡荡的木屋,落满尘埃的一张长桌,在视线的尽头那四颗闪闪发光的透明的圆球子格外显眼。
他十指相对,不停地互相触碰着,半晌,传来了一声低沉地声响:“你已经想好这么做了吗,你要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而你,也要为此付出最昂贵的代价。”
“我已经想好了。”我的声音颤抖着,双手掩面,泪水不停地滑落,似乎,我自己也根本无法决绝地做出这个决定。
“那好,我们将会夺走你最宝贵的东西,请你做好准备。”他双手合十,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冷峻起来。
“不管是什么,只要可以让他们死掉,我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也给你。”我抬起头,红肿着眼睛看着他的瞳孔说道。
时间停滞了十秒钟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突然,狂风四起,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卷到了空中,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失重,头昏脑胀,世界都开始旋转,我的胃在剧烈地翻涌,我就要吐出来了!
猛地,我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异常的安静。绿色的竹子搭建的小屋,清凉的空气夹杂着小草的呼吸。小思和小念缩在地上安静地睡着。这是,我的家。
难道刚才的只是梦吗?不,绝对不是。无论如何,我都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我们祖祖辈辈守护的宝贝,怎么可能任由他们夺去!我的森林,我的伙伴,它们都在一点一点的消亡,这全都是因为那些可恶的偷猎者!我恨他们,小小的我,真的再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保护我的家,我的家人。
醒来时,我的身体还在颤抖着,因为害怕。我无法想象刚刚从自己的嘴里说出了什么。我爱着这些小动物,却一心想让那些人死。
可我无法,我的父母都因为他们而献出了生命!这个森林里的一切都是爸妈用生命去守护的,我怎么可能弃它们于不顾。
在这个小屋子里,我只剩下小思和小念了——两只小小的穿山甲。他们才刚刚两个月大。这是母亲在临死前为我留下的最后的生命,母亲告诉我,这两个小家伙就在几分钟前失去了它们的母亲。即便是这片森林里也不剩几只珍稀动物了。
我强忍着心中的无助与悲伤,我一定要照顾好这两个小家伙。因为要带它们去觅食,我不得不和它们一样白天睡觉晚上活动。夜晚的森林很冷,冷的让我有些想哭。我挑着灯走在小宝和小贝的前面。
好在我和森林里的小家伙、大家伙们都很熟,所以没有很害怕。它们也会默默地保护着我。
小思和小念很聪明,跟着其他的穿山甲学会了怎样食蚁。其实我也想过要它们跟着其他的穿山甲一起生活,但这两个小家伙总是在吃饱了之后跑到我身边,似乎是要我带他们回家。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我再没有梦到过十二号当铺,那些偷猎者也很奇怪的没有再出现。
我天真的以为,我的愿望就这么实现了。
那一天,天空中万里无云,绿叶沙沙作响,万顷的森林一齐唱歌,像是在期盼着这即将到来的好日子。
我从外面摘了也蘑菇回到家,一推开门,发现小思和小念不见了!它们这个时候都是应该在睡觉的啊!
我丢下手里的篮子急忙地跑了出去,我搜遍了竹屋附近的所有地方都没有发现它们的踪迹。就在这时一只小兔从我身边窜了过去,它看起来不太对劲,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紧追其后。
只见它一蹦一跳地跑上了一个山头,所以的小动物都聚在那里。小思和小念也在!我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我的心又悬了起来,它们在干什么?似乎所有的小动物都处于戒备状态,随时要发动进攻的样子。
我慢慢的靠了过去,躲在一只母狮的旁边,向山下望去:什么!居然有人!他们是干什么的!我瞪大了眼睛,身体不自觉的跟着伏了下来。
只见有一队人,带头的人举着一个小红旗,他们背着大大小小的包,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还来不及多想就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那个人身上穿着的难道是用虎皮做成的衣服吗?还有那个女人身上,那是貂皮吗!
我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我四肢触地,不知什么时候竟和它们做出了一样的动作。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行人,虽然他们行走在栅栏外,但我还是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警惕,因为这里从没有出现过除了偷猎者以外的人类!
这是我的家,我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它!
他们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的似乎非要我们看清楚不可。突然,他们停下了!那个领头的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们围成一个圈各自从包里掏出布、铁架子、肉!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他们居然生起火来了,他们把那些铁架子放在火上,把肉放在架子上,我还不能分辨那究竟是什么动物的肉。
不一会儿,就有气味从那边飘过来了。这熟悉的气味让我很难受,我的心如刀割,阵阵剧痛。
但是,我渐渐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它们开始低吼,然后咆哮,再然后,原本在我旁边缩成一团的穿山甲们竟都展开身体直奔山下而去,紧接着所有的动物都开始冲着山下飞奔。
可是那些人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它们已经冲破栏杆了!就在这时从后面出现了许多许多人,他们手里拿着枪!他们开始向我的动物们扫射!动物们纷纷倒地,身上不停地淌着血,眼中尽是愤怒与绝望。
原来这是个圈套!
原来大树不是在唱期待美好的欢歌,而是在唱预见灾难的哀歌!我怎么会,我怎么会听错!怎么会听错!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明明说的是想让那些偷猎者得到惩罚,可为什么死去的都是我的家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哪里出了错?我好悔,如果我没有去过十二号当铺,是不是这种事就不会发生,是不是我起码还可以保存下这仅有的几只濒危动物?
他们笑了,大笑,撕心裂肺地笑。他们就在我的眼前,把奄奄一息的小思和小念活生生地剥了皮,然后扔到了铁架上,说:“一点小意思,算是请兄弟们吃顿好的。”
我感觉天就要震怒了,我的心里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它将要吞噬这世上的一切,肮脏的人类,你们就为了一己私欲屠杀了我的整片森林,你们就为了那可怜的面子剥夺了我最后的思念。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陪葬!!
就在我正要冲向它们的时候我的身体却不能动弹,好像有什么人按住了我不让我肆意妄为。
紧接着我就听到那一行人说:“来吧,咱们大家一起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可不得一起分享?” 说罢他还骄傲地笑了笑。
我看到铁架上的小思、小念,被他们烤熟了,用刀切成了块,然后又切成了片,我的眼中只看得到它们的眼睛了,它们含着泪,那泪水即便是用火也烤不化。它们就这么睁着眼睛,在愤怒、绝望和痛苦中结束了它们仅仅三个月的生命。
我的泪水不停不停地往外涌着,我叫不出,动不了。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我的宝贝送进自己的嘴里。
他们就这么吃着,笑着,我的宝贝们则再无力挣扎,就绝望着等待命运的安排。那是我的家人!我要去救他们!快放开我,到底是谁,是谁在压着我!
“别急,这些都是契约上已经写好的,你说过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们也说过要拿走你最宝贝的东西。作为交换。”又是那个低沉的声音,是当铺的主人!
难道,你说的最宝贝的东西,就是指我的动物们?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拿走我的生命,但为什么偏偏要让它们去做交换的筹码!
我说不出话,他自然也没有再回答。我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我就要昏厥过去了····
又是那间木屋,这一回我却是带着比前一次更大的愤怒,我用稚嫩的手拍打着满是灰尘的桌子:“为什么!为什么!”
“这只是一个平等的交易。”
“平等?你告诉我,哪里平等了!死去的只有我的动物。”我哽咽着,再多说不出来一个字了。
“你的穿山甲身上携带着病菌,他们吃过后已经带着病菌回到了城市,瘟疫马上就会蔓延。”
“可是,可是,为什么一定是我的穿山甲··我宁可不要那些偷猎者受到惩罚了。”我捂着脸大声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用我的动物们做交换··
“你想知道原因吗?······因为,你动了杀心,你为了保护动物居然想要杀死自己的同类。你这样的想法和那些偷猎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沉寂。
“所以,如果你后悔了,我们还可以让事情有所转机。”
是的,是的!我后悔了……“请你把我的家人还给我吧,我真的后悔了!"我大声地叫喊着,似乎喉咙就要被扯破了一般。
他看着我,静静地没有说话。
“事实上,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接受你的愿望,我知道你一定无法承担这样的痛苦,而我们也不可能去伤害任何一个生命,所以我们改变了你的愿望。你的动物们还在,并且,我们已经为这片森林增加了许多护林者。还在周边建起了监控站。但是我们知道这么做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作为这个愿望的交换,你要独自搬出森林。至于要去做什么,我想你心里大概清楚吧”
我愣在了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的宝贝们还在,它们还好好的,那些作为人类的偷猎者也没有死去。一切还都是好好的。我想,这样就够了吧。
看着当铺主人的目光,我似乎领悟到了什么。既然我想要保护我的动物,我就更要保护我的同类的心不受污染,我要去拯救他们,我要把他们的心从黑暗中拯救出来!我要让尽可能多的人都认识到善与恶,让他们知道森林中奔跑着的生命不该受到人类的屠杀!
这次,没有狂风,没有不适,我睁开眼时,太阳正发出清晨的第一缕光。我的小思和小念,已经回到妈妈的身边了吧。它们已经学会了觅食,这时候应该在某个洞穴里安睡吧。
我穿上爸爸给我买的唯一的一条小裙子,收拾好行囊,走出了这间小竹屋。
路上,碰到了很多穿着橘色外套,脸上带着微笑的人们,他们亲切地和我打着招呼。
快要走出森林的时候,我发现那里有一个新多出来的小洞穴,这个洞穴与竹屋的距离远的就好像小思和小念从来没有和我一起生活过一样。我想,不管是谁,大概都应该是新生命吧。
抬眼望去,我看到,爸爸妈妈已经在路口等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