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我一岁,你五十岁。我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它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让我着迷。我贪婪的吮吸着妈妈的乳汁,眼睛里充溢着爸爸的笑脸。那时,我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你。

我五岁,你五十五岁。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和妈妈过不去,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板着脸——无论我多么讨好你。在餐桌上你骂我挑食,我出去和小伙伴玩回家晚了你骂我是个野孩子,我摔跤磕破裤子了你训我是个败家子,就连我出门去上幼儿园你都会狠狠地剜我两眼。这一切,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七岁,你五十七岁。妹妹一岁。你对我从未温柔过,对妹妹亦是。而我,也开始讨厌你,不称呼你。在你坐上饭桌前在你碗里猛撒一把盐,看你被咸得呲牙咧嘴;要么加两勺辣椒,看你被辣出眼泪,而我却在一旁偷偷地笑。甚至有时候我会故意剪掉你的衣扣,你追着要打我,而我却乐在其中。渐渐地,你成了我心中势不两立的仇人,我在心里发誓,此生都不要再理你。

我十三岁,你六十三岁。家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了,你原本硬朗的身体患了高血压,无知的我心中竟有些窃喜:“这下你就没法再生气打我了吧!”独自上初中的我很想爸爸妈妈,很需要家人的关心,可你从来都不会关心我,只顾自己的事,而在我心里,你亦如同隐形人,可有可无。

我十六岁,你六十六岁。岁月催人老,我突然发现你老了,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背佝偻了,头发白了,听力也下降了。出人意料的是你开始关心我了。读高中的我离家数十公里,你一人在家。每到周五,你便站在门口向车站方向观望,看到我下车你便迎上前来,步履蹒跚。我熬夜写作业的时候你会来提醒我早睡,早晨你会做好早饭等我起床,等我周天走的时候还会说:“路上小心,周五早点回来。”等我走出好远回头时你仍旧矗立在门口,看着我离去的方向。

我二十岁,你七十岁。你老了,真的是老了。血压总是高低不定,听力也越来越弱,饭量也逐渐减小,也认不清人了,却对我愈加关心和惦记,隔三差五打电话给我嘘寒问暖。有时我打给你,在电波的彼端听到你欣喜的语气,在异地求学的我泪眼婆娑。我反问自己:为什么在一起的时候不好好珍惜?亲人之间为什么要互相冷漠?

我们之间的爱被一把叫做“重男轻女”的利剑劈得千疮百孔。但此时,我已长大,你尚健在,我仍旧愿意用更多的爱去弥补和挽救彼此受伤的心。

爷爷,我们是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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