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已经在银行坐了2个小时。核对好数据签好支票,我拿着手机在备忘录里画着。柜台职员每隔五分钟过来跟我们说一次,负责现金的先生出去吃午饭了,让我们稍微等10minutes. 十分钟之后又是另一个十分钟,我大便都画好润色完了,我旁边的Mr. Yellow已经开始打盹了,那位现金先生还迟迟不肯献身,额,打完这两个字怪怪的,原来是现身。于是,两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在埃塞,你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你得有时间。得有时间。必须得有时间。
不管是到政府部门,医院,驾校,银行,还是和一般老百姓约了见面,他们的a few minutes永远大于等于一个小时。动不动就放人鸽子,动不动就给人吃闭门羹。
他们做起事来永远是左手右手一个个慢动作。
大街小巷城市农村,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人行色匆匆。他们走路是慢的,吃饭是慢的,喝酒是慢的。一瓶啤酒能坐着品一下午。
比如我们家厨娘,洗碗需要一个半小时,拖地需要两个小时,剥一只大蒜也需要一个小时。
像我这种急性子,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在这里等同于怪物。
这可不,前两天去移民局,差点吐血身亡。这些政府部门的人客气倒是蛮客气的。我问,请问发邀请函在哪个办公室,他指指很遥远的右前方。我跑一圈没找着,绕回来继续问,奶奶个腿明明发邀请函就在他身后的办公室。第二次我再问,请问续签ID在哪里,他又指指很遥远要的右前方。果然又不对。我就想,为什么他对自己的右前方那么固执呢。难道那里有个打着辫子的姑娘在等他吗。找对地方还不算,漫长的等待才刚刚开始。埃塞有一点好,无论多么小的办公室,里边都放满了椅子。进去二话不说先让你坐下,然后慢条斯理的看看呈递上来的文件,用一只手的一个手指头在键盘上敲字。那天我亲眼目睹了一个已经开始拍照的人,坐在凳子上等了一个小时照片还没拍出来。这让我这种急性子情何以堪,简直想大叫一声,禽兽,放开那台电脑,让我来!!!总之一句话,在这里干啥都得排队,长长的队。指挥队伍的officer呢,就像疯狂动物园里的树獭,完全搞不懂你的着急,而我们这些站在队伍里的人呢,就是缓缓向前爬行的蜗牛。你要是好奇自己需要等待多久,我可以慢慢告诉你,have a seat, wait, wait, just a few minutes...在这个只剩时间的国度,不能慌不能急,慢慢耗吧。
等得多了我也就不着急了。但是我也不相信爱情了。为什么呢,有时在埃塞办事就像和一个矫情任性的女人谈恋爱。今天这女人跟你表白了,说喜欢你。你说的都totally no problem.明天又告诉你,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了。这件事办不了。经不起你软磨硬泡,又说,那你等等,我再考虑一下。等我召集神龙,跟领导商量一下。后天,就换种方式爱你。。。我明白,我在说什么,只有我懂。哈哈。
埃塞,你这磨人的小妖精。你这调皮的小野猫。本宫该拿你如何是好。
其实这样未尝不好。既然风急火燎并没有什么卵用,就跟树獭学学吧。走路慢一点,说话慢一点,微笑慢一点。随身带一本小说一本日记本,一天天也过得飞快。这种慢是以前在国内求而不得的,所以何乐而不为?
慢下来之后,我总能在车上睡得香甜。睡醒总能看见跪在水塘边饮水的羔羊,安静的盯着自己水中的倒影。看见路边拿着足球地图毛巾数据线叫卖兜售的小孩,裤子从裤脚裂到裤裆。看见路边躺着坐着乞讨的人,一动不动,仿佛生下来一辈子就为了那么躺着死去。
我还能看见每一天夕阳西下,把一切都沐浴成金黄色。只有远处的山是很深的青蓝色,倒影在泛着白光的水里。
我可以慢慢走在金黄色的小路上,看灰尘像光束一般被不远处的玻璃折射出不同的形状。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懒散缓慢,只有太阳是热烈的,日复一日的炙烤着大地。由于久不下雨,路在脚底下裂着缝,尘土在上面翩翩起舞。每呼吸一口,都是浑浊的。尘土中处处搭着简陋的棚子,一张小小的桌子,几个小凳子,就构成了一个咖啡屋。一杯四贝尔,那是我喝过最好喝最香醇的咖啡,和熟透的香蕉味掺杂在一起,千里之外都能闻到那甘甜。
在这里的生活有时像白开水,寡然无味,一眼就能看到底。有时又像煮咖啡,也苦涩也香浓。每一天都品得意犹未尽。
人们走得很慢,日子却过得很快。一天又一天,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半年也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