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故事,是2011年10月。大雪天我在糖屋门口足足等了3个小时,差点没把我冻坏。皇天不负有心人,糖屋大门终于打开了。现在的糖屋还是以前的摆设,只是再没有传闻中那个小小少年。
朋友说小古镇篱笆街旁有一家糖屋,现在很出名。听说之前已经开了几年了,一直都没有什么起色,甚至都不为人所知。直到有一个少年到那家店里所有事情都好转起来了,很传奇,你可以去看看,他身上或许有你要的故事。我是个作家,由于写作到了瓶颈期,我收拾了几件衣服来到了小古镇,打算走进糖屋少年的世界。可惜,到达糖屋时创意少年已经离去,老板说少年已经离去,这是他的个人隐私,无法对我讲述什么,谢绝了我的访问。对糖屋老板软磨硬泡之后,在糖屋外站了三个小时的我终于以访客的身份在次进入糖屋。当然我透过玻璃看到糖屋小斯在看到我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站着心有不舍,给我拿了杯咖啡。还有小斯进屋后与老板交谈,最后老板打了个电话,把我请进了屋里。
我终于有机会细细品味这间糖屋给人们带了的享受,视觉与听觉的盛宴。尽管今天下雪,还是有许多人在屋里喝咖啡,看书。屋里很宁静,有一种大学图书馆的感觉。摆设都是欧美复古品。先说一下糖屋的规矩:早上九点到晚上二十二点半营业,早上九点到十二点带来的顾客是不允许说话的,屋里有咖啡和书籍供顾客们选择。中午十二点后可以在点餐,同时享受现场的钢琴演奏,可以点曲。午餐时间只有三小时。过后有甜点和咖啡提供,下午六点是糖屋比较活跃的时候,人们可以到台上选择乐器,唱歌……也就是说,每个时间段有每个时间段的规定和单品。这就是这件糖屋与众不同的地方,特立独行又不容人拒绝。屋里的每间摆设如果你喜欢,老板会为你再从别处购买。整间糖屋弥漫着文艺气息。既然叫糖屋,当然少不了来自世界各地有名的糖类和巧克力。这些是顾客在离开时才能购买单品,老板还会根据你点的单品口味选择一款最适合你的幸运甜品赠你,祝你有幸运满满的一天!
而这些稀奇古怪的创意,都来自于2007年来糖屋打工的创意少年。
2007年3月,由于店里生意冷清,我把店里的员工辞了自己看着,凑合着可以过日子。那时候我店里还没有这些装潢和装饰,店里也只有卖糖果和书籍。有一天,少年古译来我店里找一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我说店里没有,如果你要我可以帮你找,你过几天再来。然后我们闲聊了几句他就走了。过几天他再来的时候,我把他要找的那本书拿给他,因为那几天就他一个客人,所以我记得他。他一开始很尴尬的看着我,说“叔叔对不起,我现在还买不起这本书,我看店里就你一个人,我能拿在这里打工赚走这本书吗?”他看我的眼神很笃定,又有些窘迫感。他不是该上学的年纪吗,怎么现在出现在这里,还想要打工。“可以啊,看你这个年纪,是该成为有担当的孩子了,你可以在这里打工,因为最近糖屋没有生意,我这里的书你可以随便看,糖果也可以吃,我供你吃午饭和晚饭,但是工资我们得按业绩算,比如说有客人来了,你介绍他买店里的东西,按金额……你看可以吗?”“好,谢谢老板,真的谢谢了,我会好好工作的”我没有问他需要打工的理由,我是过来人,我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愿揭开他的历史,我相信如果他愿意说,他会说的。
刚开始几天没有生意,他把糖屋打扫的一尘不染。打扫完了我们会谈会儿话,开始是我跟他讲了我的故事。或许是他听了我的故事后有所感触,懂得了人生有起有伏,懂得了生活要对得起自己,不能甘于现状。他开始思考,开始为店里某生意。一开始他用自己灵活的双手做了许多木制手工品,还把糖果的外包装弄的惟妙惟肖,摆在糖屋门口让人们观看,在旁边放几本名著。为此我们做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的可不是什么降价大甩卖,写的是:总能找到你喜欢的。后来许多顾客被古译的手工品所诱惑,也注意到糖屋。糖屋的生意有所好转,古译开始忙活着店里的装饰,现在店里的装饰都是他弄的,怎么样,很有感觉吧。他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店里有生意后,他开始提议住在店里,我再次没有问原因的同意了他的想法。他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相信他。生意好转,我又招了几个店员帮忙,他的工资有所提高,他开始为店里布置东西,显得很有格调。店里只有他的工资是和业绩波动相关的,其他店员都没有异议。有一天晚上下大雨,我没有带雨伞,就和他一起在沙发床上凑合了一晚。我跟他说你可以不用这样,或者你可以跟我拿钱去买东西,不需要用到你自己的工资的。他说没关系,这些都是他自己愿意做并且喜欢做的事。那天晚上,他跟我说了——他的故事。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有记忆之后一直是在孤儿院生活的,院长妈妈对我们很好,她帮我取名字叫古译,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让我感觉我也是有身份的人,我是古译。院长妈妈的古译。我本来是有上学的,只是院里没有义工,院长妈妈身体越来越不好,我就辍学帮院长妈妈一起照顾弟弟妹妹们。我是孤儿院里最大的孩子,由于孤儿院没有资金可以维系,院长妈妈把孩子们都送到了别的孤儿院了,我坚持留下来和院长妈妈留在了孤儿院。后来院长妈妈生病了,她的儿女接走了她,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孤儿院就剩我一个人。那时候我已经在店里打工了,我就索性搬到店里来住,这里让我有家的感觉。老板,谢谢你的无言与支持。
其实之前我一直有注意到店里的,我感觉你有些孤独,想来陪陪你才决定来打工的。我想,我们都需要伙伴,我知道我来店里之前,你老婆去世了,她是唯一一个我走在街上会对我笑的人,有时候她还会去孤儿院看看我,我想你知道的。她去世后我很难过,我感觉我得替她陪陪你。你没有表露你的难过,你习惯隐藏情绪,你的夫人跟我说过,她有时候会跟我发发牢骚,她很想再有个孩子,但她怕你想起你们的小女儿就没有跟你说,她说你们很幸福,希望能一直如此就好了。她的死,真令人惋惜。我发觉夫人去世后,你的生活很空虚,你以糖屋为中心,却没有生意,甚至还把店员辞退了。我感觉我需要做点什么,来让你的生活更加充实,所以我开始为糖屋招揽生意,其实我在摆手工品前发了很多传单,没想到反应这么好,我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你就像我的家人,记得院长妈妈离开的时候叫我好好生活,不要走歪路。都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你的无条件信任照亮了我前行的路,真的很感谢你。”
这是他跟我说的话,这期间我就一直看着他,一直听着。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妻子去世时跟我说或许我能帮助孤儿院那个叫古译的孩子,这是她的心愿,我会帮她完成的。而且,我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之后我们一直相依为命,他搬到了我家。2010年5月,他跟我说他想去外面看看,但是这里是他家,他还是会回来的。这时的糖屋已经开了三家连锁店了,都是他亲自设计的,每一家都有它独特的风格。我说店里永远有你的位置,或许你适合当个室内设计师或者咖啡师,你调的咖啡真心不错。“我也这么觉得。”我们都笑了。他出国后我们一直都有联系,像父母刚把孩子送到国外上学,每天都得视频那样,我们也是如此。他没有放下对糖屋的关心,我有什么事情也还是会跟他说,就这样,我们的关心一直没有变。很多人知道这个故事之后一直想来看看他,可惜他不在。我也希望他在,挺想他的。
天色早已暗沉,录音笔早已没电。而他们的故事,却深深印在我心里。
我想起来那句话——我们都凭借着陌生人的善意活着。
糖屋的墙壁上挂着几副抽象画,还有一张糖屋老板和古译的合照,看起来很幸福。从照片中感觉他是一个大暖男,他的笑容很好看。之后我有空就回去小古镇住上几天,去篱笆街糖屋看看书,喝喝咖啡,期待能遇见那个,特立独行的古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