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懵了,这是为何,为什么就偏偏轮到我头上?抱怨片刻之后马上意识到必须接受,心就渐渐平静下来了。转而试着说服自己只是十四天而已,把一切按下暂停键权当休假好了。其实有些问题就像堵在心头的栓塞,想通了就不是问题。这不在一天漫长的等待中救护车终于是姗姗来迟,带着我穿行在各条街道,这些街道有我曾经熟悉的,也有这几年新建的,但是每条街道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灯红酒绿。或者这就是南国的夜色吧,繁忙而又多彩。
我曾经也在南国呆了接近五年的时间,但不是在一处停留,加之自以为城市都基本类似,所以对每个地方的印象也就没有特别深刻。不过这里的民俗以及风景却让我耳目一新,就像在心中扎下了万千根须,一旦触及就永远也无法根除。就拿口音以及语言习惯来说吧,时隔六年我一开口依然带有浓浓的南国味道,以至于北方的朋友时常会笑道:你的普通话怎么这么差,还有明显的语病?我跟着笑了笑没有作声,人家也就不好紧追不舍了。他们又怎么能知道我这不是语病,只是祖国某个地方的语言习惯而已。不曾拥有过的人又怎能体会到那份执着的幸福呢。
对于南国我最喜欢的并不是山水,要说到山水,六盘水的山一定是最美的,我最喜欢这里的三角梅。可以很武断地认为,其他地方长不出这里的来。三角梅在这里花期很长,有紫色、大红,还有少部分黄白。当其盛放时,沿着公园的围墙红彤彤自成一片,蔚为壮观。第一眼看到,脑海里就蹦出“花重锦官城”这句话。我不清楚古人怎么理解,但如记忆中这种美不必去修饰,只要让其静静地生长就好。有人会跟我提及蔷薇,蔷薇也很美,但却开不出三角梅的艳,且艳而不俗还有视觉震撼,大概就是三角梅的特点了吧。
现在我被隔离在酒店,因为个中原因就被安排在内侧房间。清晨我掀开窗帘眼前的一幕让我多了些许落寞,让本就压抑的情绪更加阴沉。都说这是花城,可花呢?除了剥落的墙皮固执地攀附在陈旧的高楼上,就是违建的窝棚落在高处像头顶绑着的纱布包。想到十四天将要在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股莫名的烦躁上了心头,就连工作中交流的语气也重了很多。我知道这样不好,伙伴们也没有跟我计较,反倒是一个劲安慰我,这也让我十分安慰。说实话,心头还是很感动的,因为很多时候只要一件事是可以看清一群人的。
有些人我们自认为是朋友,有些人自认为跟我们是朋友,很多时候双方并不能达到高度统一。有的人会落寞,有的人会感觉无所谓,正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活着就是在迎来一些人再送走一些人,直到最后我们被人送走。我有个朋友跟我讲了一句话:当一个人关心的抽象概念大于具象概念的时候就容易痛苦。初时我并不完全赞同,总以为我们应该怀揣对美好的向往然后与它慢慢接近,当看到希望时就是幸福的;现在我静下心来,我对其认同感越来越高了。我们想象的美好始终是高于我们能力所及的,在追求过程中无法克制的落寞感会扭曲我们的快乐,所以人要能够着眼于具象去思考,而不能一味在心中构筑桃花源。这次事件再加之之前的种种,我看透了很多东西,人心人情我也做了重新编排。
在一部分家人的帮助下我突破了第一道关卡来到这个世界,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来了,我又是不幸的,因为我血肉模糊且带着痛彻天地的哭声而来。成长的日子没有什么好赘述的,每个人都是在一边经历一边成熟,等到一定程度后就各自去面对一切。然而随着经历的多了,曾经让我们难以割舍的人或者物品,我们也终将慢慢淡忘记。只有忘记了已经远去的才能腾出空间来保存现在所遇新的一切。
贪欲和拥有本就是两回事,我也不止一次跟别人讲述,我要造一所房子,在阳台上种上三角梅,等花开时让滕蔓自由下垂,我会在花下摆上桌椅品一壶清茶;感受火红的花瀑在我头顶摇摇欲坠,仿佛我就是一潭深渊所有的美丽都将涌向我。听的人无一不投来羡慕的眼神,只是现实呢?我不止一次询问过政策,每次都是一个雷同到让我不得不怀疑是巧合的答复:现在的地方政策不允许自建。这里的落寞大概就是来自朋友所说的抽象概念吧,从来都不曾有过的东西如何就让我有了犹如失去的感觉呢?这一切的一切无非只是庸人自扰。
我忍不住又把头伸出窗外再一次搜索,我看到的风景依旧,有些墙皮在一阵风的作用下获得了生命,不停跳跃然后向下赶去。如果它们自认为是花的话,又何尝不是我头顶的花瀑奔向了它们所向往的清潭呢。这一次远望我不再落寞,本就是在借看别人的风景享受着别人给予的恩惠,我应该感激才是。想到这里我笑了笑自己,把脑袋从窗外拔回来,只是在我站直准备转身的瞬间,看到了一小丛三角梅从陈旧的铁栅溢出,在风中翩翩起舞,而一旁的棕榈也在挥着手掌迎合。
何处不是风景呢,何处又不能美丽?到了我这个年纪真不该去追求浮华虚表,而忽略沉甸甸堆积。我相信这里住着的人一定深爱着这里的样子,这种爱会跟接受死亡一样肯定。现在的我只想着那一丛三角梅能够坚持得更久一些,伴我度过接下来的十几天。最好每次都会跳不一样的舞蹈,我会鼓掌,也会用文字加深它们的美丽,让我所拥有的具象生出根须,深深扎进我的回忆。所有读懂我的人都会知道,曾经是它们陪着我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