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跟父亲的闲聊中又说起了老家的村子。
回首间已走过了太多的山水,走过了太多春秋的更迭,走过了太多风雨烟云…
那一世,(就是我六岁没生病之前)隔了一个生死也就恍若隔世了。
那时的我就是个男孩子。短短的头发,壮壮的身材,黝黑的皮肤,说话粗声大气,整日混迹在男孩子中间。上墙爬树,下河摸鱼,只要是男孩子做的事我都无所不能,而且比他们都还更厉害些,所以我就是个孩子王。
对于我的野性,年轻的父母也是无暇顾及,母亲要教书,父亲要在村厂上班。只要我不闯祸没危险他们也没时间管。每次吃饭站在村口一喊:“娟儿回来吃饭。”我准时回来就好了。
那时的我就喜欢泡在水里。一年开春解了冻,村头的水沟里开始放水浇地,便是我的好时候了。每天赤条条像一尾自由的鱼,在水里嘻闹,潜水,摸鱼,摸虾,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摸到鹅蛋鸭蛋。
累了就浮在水面上静静的看看天,沐浴在阳光下,虽还不懂得岁月静好,却觉得舒服惬意。饿了便上岸,跟一群男孩子裸着身子在岸上边跑边喊:“小马跑跑,小马晾晾…”就是为了把身体快点晾干,好回家。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害羞跟不同…
喜欢春天里的每一天。从南风吹起来,大地一夜间变成了花毯,野花野草一下开了绿了;杏花,梨花,桃花,粉粉白白争着秀着花裙子唱着小曲子;柳枝窈窕了柳絮儿飘了,榆钱一串串压弯了枝桠,槐花香的整夜都是甜的梦…
“红褪残红青杏小”虽然酸涩,却也喜欢满足的不行,那涩涩的小青杏一入口,瞬间味蕾被唤醒口水一下直流,那酸爽…
村北有一个果园,种了苹果跟桃子。我对桃子不怎么感兴趣,因为桃子没熟之前淡而无味,而且有桃毛,很容易搞的皮肤发痒。我喜欢青苹果,哪怕是花凋谢了不久刚刚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果子也会在涩里面吃出一丝丝甘甜来。
果园是生产队里的,周围挖了两米多的沟,还用刺槐结了篱笆,有一只大黄狗看门,当然还有看门人。不过看门的人是我二爷爷家的二叔。
已经春末的中午也有了丝丝炎热,没什么风,百无聊赖的我突然想去园子里“偷”苹果。
小伙伴当然是约了隔壁家的荣儿,当然还要带上我那个尾巴似的妹妹。一听要去“偷”苹果吃,妹妹的小眼睛都放光了,小哈拉都流出来了,不过要先警告她不能告诉爸妈,否则有她好看的,她乖乖的点头。
到了果园边,把妹妹藏在草丛里,我们就开始进园了。这刺槐还真是不好搞,手被扎了好多刺,流血了,农村的孩子皮实惯了,刺一拔抓一把土撒在流血处就好了。重要是苹果呀,毛茸茸亮晶晶的挂在枝头,太诱人了。
不好,被大黄狗发现了,我跟荣儿吓得赶快上了树。二叔也跟着狗跑过来了,我趴在树上不敢动,闭上眼睛想:肯定没看到我。只听二叔在树下自言自语的说:“大中午的不睡觉谁会来果园呀,哪有人呀。”说完他就带着黄狗回园屋了。
二叔一走,我马上从树上跳下来,把上衣扎进裤子里,把摘下来的苹果放进去,直到衣服鼓起来,行动有点不方便了,赶快撤。从深沟里爬上来,把草丛里的妹妹拉出来,赶紧转移到村里浇地的扬水站处,有阴凉还安全,可以分享这中午的成果了。
一顿狂放的大嚼,直到牙齿酸的再也咬不动了,打个满足的小嗝,才发现还剩了很多青苹果。带回家一定会被发现,会被骂;放在这里被别人捡了去,可惜。纠结半天终于想到可以爬到扬水站顶上,放在那里最安全。当然还是我来爬上去。
隔了两天再想起那些苹果时,爬到扬水站顶上才发现在阳光的炙烤下,苹果已经成了小小的黑黑的球了,真是有点可惜了…
那时的我是活泼,自由,烂漫,率性的,同时我又是乖巧懂事的,责任感很重的。
每次队里分粮食,爸妈没时间去,告诉我要记得,我便是早早的去队里的场院,等着。分到了粮食,画个圈圈,自己跟粮食老实的呆着等父亲来。
队里分菜了,我就拿个篮子去,几个茄子几只黄瓜几个西红柿,自己拿不了就央求邻居家姑姑一起拿了,帮送回家。
那时的家是篱笆的墙,怕隔壁的狗跟鸡会来吃,自己又没有房门的钥匙,就只好抱着篮子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一直等到暮色四合,下班的父母回家。直看到朦胧的暮光里小小的剪影…
冬天是最不好玩的。每次爸妈去上班,怕我们跑出去太冷冻着,都
把四五岁的我,两三岁的妹妹反锁在家里。那时没有收音机没有电更没有电视,有的就是窗外呼啸的北风吹打着窗棂的怪叫,妹妹会怕怕。
我就很气魄的对她说:有姐姐呢,梅儿不怕。因为天冷,我们就一直窝在被子里,太闷了就给妹妹梳小辫子玩,一个,两个…
到妈妈回家时就看到妹妹满头的小辫子,还有报告妈妈:妹妹上午尿了拉了我都给她打扫了…下雪的时候,窗上就会露出两张小笑脸,哇,是谁撒了那么多的鹅毛呀,把天把地都盖住了,好亮呀…
那些岁月,是简单,是淡泊,是温暖,是柔软…
那一世的旧时光里,温柔苍茫,无风无雨,一个人的田园,可憩,可居,可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