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前四爷爷走了,可是四爷爷那黝黑的脸庞、深陷的眼窝、高高的颧骨,像鸭子式扁平的嘴却一直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时时出现。
四爷爷是爷爷的弟弟,在家中属于老小,排行老四,所以我们一直叫他四爷爷。
四爷爷原来是有老婆的,而且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奶奶说,四爷爷的老婆是被四爷爷打跑的,走的时候带走了女儿,带着女儿又重新嫁给了县城的一个老头 ,把儿子留给了四爷爷。
四爷爷的老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四爷爷的女儿我们见过很多次,小时候,她每年在夏天会来看四爷爷和他的哥哥一次,来时一般都会住我们家一两天。
她是一个极美的人,也是一个极干净的人;她那是一直梳着齐耳的披肩发,每次在我们家住的时候都会洗洗头发,然后再用我妈妈烫头发的电梳子把自己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梳直,然后把发梢的头发又一圈一圈地卷起,直到所有的头发像瀑布一样一泄而下,到了谷底又整齐的向内卷起,藏在耳后为止。
那时候,我一般都是她的忠实观众,在午后,我坐在院子里的小登上,透过阳光,认真地看着她把头发卷起又放下,看着她雪白又颀长的脖子,乌黑又浓密的头发,心里面一直纳闷她为什么这么漂亮,我要是有这么好看的头发该有多好。
可是,后面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刚结婚后,在过年时带着她的新老公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听妈妈说,她其实一直也没有正式稳定的工作,一直在打临工,后面好像身体也不是很好。
四爷爷的儿子从小一直陪伴着我们长大,小时候经常带着我们一起玩,我们一直叫他某爸爸。
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不太爱说话,我们很小的时候他就出去打工了, 在冬天的时候就会回家来,跟我们一起玩一玩,但是也不常待在家。记得有一年,跟着爸爸去给四爷爷拜年,他给我们炒了白菜粉条炒排骨,我以为不好吃,结果却是极香,到至今我还没有忘记。
后来,他成家了,娶了附近村子上的一个姑娘,在奶奶、爸爸的帮助下,盖了一间小小的房子,成了他们的婚房。他们和四爷爷住在一个院子里,但是分开过,各过各的、各吃各的。
后来,他们有了小孩,四爷爷当了爷爷,他们做好饭,就会让小孩端过去一碗。
现在他们盖了满院的房子,家里干净又整齐,孩子也已经快到成家立业的时候啦。
四爷爷是爷爷的弟弟,但是爷爷却一直不与四爷爷说话。奶奶说,爷爷讨厌四爷爷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所以很早就不与四爷爷说话。
四爷爷有个外号叫“四公子”,记得小时候,不懂事,我当着四爷爷的面叫了一次,结果被四爷爷从很远的地方一直追到我们家的厕所,把我提起来狠狠地揍了一顿,吓得我以后再也不敢乱叫了。
现在想想,有些外号是不能随便叫的,他可能包含一个人一辈子的伤痛。
四爷爷原来是一个木匠,做的一手好木活,打柜子、做家具、制棺木,在我们家附近都很有很名气。可惜后来荒废了,再没干过;后来,迫于生计,就零星地给人做一点最简单的木活,赚个零用钱,剩余的时间就一直待在他那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屋子里吸旱烟。再后来,孩子们大了,他也不用愁吃穿了,他开始与庄子上的老头们三五个凑一起,打扑克来打发时间。牙齿掉了、耳朵聋了的爷爷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永远要强,永远勤劳,嫉恶如仇,偶尔也会与他们一起打打扑克、聊聊天。
爷爷先于四爷爷去世,爷爷去世时四爷爷没有出现,我想一颗孤独、寂寞、坚硬惯了的心是不会、也不想出现的,是任凭什么样的洪水也动摇不了的。
两年后,四爷爷去世了,是老死的,弥留了三天三夜,他的儿子、儿媳、孙子在旁边陪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