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下了客车,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和天边淡淡的云彩让我不禁在内心轻叹,还是我们家乡好。路边是刚刚收割的稻子,稻茬还精神地立在田地里,满目都是匆匆绿绿的树木花草。
我一路欢快地走回家,爸爸正在家里扫地,我探着脑袋叫了一声:“大舟子!”他喜笑颜开,我丫头回来啦。邻居阿姨说你爸早就说你要回来,可算把你盼回来啦。我爸,人称大舟子,是万佛湖镇方圆三十里有名的女儿牌大广播。他最大的乐事估计就是到处宣传他闺女的事迹,读书的时候我成绩好,人人都夸他女儿是争气的好孩子;工作以后,他就宣扬他闺女能干孝顺,既能闯荡大首都和上海滩,也会天天给他打电话唠家常每月按时给他纳粮。其实,他闺女不过是大城市一个普通的小白领,只是愿意讨他欢心而已。
去年爸爸在家把电线重新铺了,墙也重新刷了漆。今年又给家里铺了地砖换了门窗。我爸现在在家可算有活儿了,一天要扫五遍地,进出房间要换一百二十遍拖鞋,不厌其烦。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爸爸为了给妈妈治病,供我读书,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年复一年,眼看着亲友邻居盖新房换彩电,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只有我们家一直都是一个样子。这几年我工作了,家里的境况慢慢好起来,爸爸也不愁我的学费生活费,在家打打小牌种种菜,喝喝小酒吹吹牛,心里应该也舒坦多了。
早在我买好回家的火车票时,他就跟我两个姑姑打招呼,让她们回来过节。二姑提前回来,给我们爷俩做饭,晚上也留在我家陪我。我房间里的家具都清空了,爸爸就支了一张铺,自己凑合几天,我和姑姑睡他的床。我发现女人到一起就有聊不完的话题,和婶婶,和姑姑,都会卧谈到很晚。这些年,我在外面工作,和家人相处的机会少,也难得这样的机会。妈妈去世得早,姑姑和婶婶待我就像女儿,耐心听我说工作和男朋友相处的事情,叮嘱我为人处世要保护自己,体解他人。我也听她们聊柴米油盐和儿女情长。
有时候我挺羡慕我爸爸这一辈人,兄弟姐妹亲亲热热。以前年轻的时候,他们也会有争吵,现在岁数大了心态平了,越来越和睦了。他们兄妹六个平时也很难聚在一起,逢过年或家里有事,大家团聚就在桌上推杯换盏,情谊自在酒中。我爸爸是老大,现在岁数大了,变得啰嗦细碎,有时也会不那么讲道理,姑叔们也很包容他,我为此常感到安慰。在家这几天,二姑在家陪着我们爷俩,给我们烧饭,小姑过节回来买鸭买鱼,给我爸爸带她做的咸菜。我置办新家具,姑姑也陪着一起选一起讲价,一起看着师傅来安装。兄弟姐妹间这份温暖,像一股温柔的水流熨帖着我爸爸独居的孤单。我老爸有他的兄弟姐妹们爱着他,我也为他感到开心。
我爸说,现在这个年代有时还比不上他们年轻时在生产队挣工分那会儿,一家人都会生活在一起。希望未来的日子亲人们能少一点分别,多一点团聚;如果不能,至少我们更加珍惜陪伴左右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