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秋节,遵照母亲的要求,前往娘家过节。
车出铝城,猛然之间发觉,已经有四十多天没有去过了,这是近十几年少有的事。自从坐着轮椅去给父亲过完“五七”,就再也没有去过娘家。
想像到家的情景,母亲一如既往热情地迎了出来,又折返厨房张罗饭菜,而父亲……,这一次不会再见到父亲了,那个行动不便、话语极少的父亲永远不会再等着我了!
这一瞬间,泪水涌满眼眶,奔流而下,前面的路、路边的一切氤氲在无限地悲伤中。父亲的笑容、父亲的沉静、父亲的艰难……,还有临终前瘦骨嶙峋的面容,一张一张映射在这伤心的波浪中,直至到家也无法平息,索性坐在车里,任由涕泪横流。
这是父亲离开我们的第一个节日。这七十多天里,他似乎没有离开过我,没有离开我的世界。
父亲走后的“五七”中,每个“七天”我们都烧纸祭奠。“四七”第二天,我抱着孩子走路,没看见有个台阶,一下子踩空跌倒,双脚严重挫伤,不能着地,坐了半个月的轮椅。事故发生后,有个姐姐告诉我一个迷信的说法,说亲人去世后,最亲的人都会发生一些灾难,多数是意外事件,还有的是身体不舒服,说是去了的亲人放心不下。
我对此深信不疑。按照农村的风俗,父母过世后,儿女都要守孝穿白衣白鞋一年。时代变了,现在大家不讲究这些了。但是,我私下对自己说,不过“五七”必须穿孝,一直都穿白体恤白运动鞋。偏偏那天要去饭店吃饭,天非常热,匆忙中套了一条连衣裙,脚下拖了一双红凉拖……。于是,就出了事,而且受伤最严重的就是左脚,和父亲病残的腿一样!
直至现在,当我一瘸一拐小心翼翼地走路时,总会想到父亲,想他三十多年的路是怎样挪过来的!而我却曾经责备他没有坚持锻炼,以至于没有恢复过来!我走着他走过的路,反思着自己的不孝,对遭受的灾难没有丝毫的怨言。因为父亲还在我身边!
而今天,当我要跨进家门的时候,才真切感受到:父亲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种失落感前所未有!就像深秋的一片叶子,在秋风里无力的翻飞,飞不高也飞不远,凄凉哀怨……
父亲是一个平凡的农民,除了吃苦耐劳,没有什么特长。年轻时候,靠着一身好力气养家糊口,盖房置产。四十八岁忽然中风,半身不遂,从此不再是家里的顶梁柱。身体的残疾、心里的落差以及遭受的委屈非常人所想,好在他生性迟钝、心胸宽广、忍耐力强,不断调整心态,加上母亲的操持和照料,生活还算可以。他的后半生里,在体力上虽然没有受太多苦,但心灵遭受的痛苦却不少,阳光明媚的日子不多。
父亲是个简单而纯粹的人,文化程度不高,没有心计,憨厚老实,除了供养我大学毕业,一生似乎没有什么业绩。父亲不善言辞,除了埋头苦干,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更不会炫耀自己曾经的辉煌。但我记得,小时候当同龄的孩子都在太阳下干活,父亲却舍不得叫我。
在这个世界上,父亲就像一粒尘埃,平凡而卑微。
在我的心里,父亲永远像一坐山,坚实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