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瑟九十九原创
引子
这大庆朝最冷心冷性的女子当属如今皇帝李文治的宠妃苏贵妃，皇帝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没想如今皇帝被刺，卧病在床，她竟然一眼都没有去看过。
苏如烟是皇帝从民间带回来的女子，彼时女子已有三月身孕，皇帝向太后一口咬定孩子就是自己的龙种，太后也无可奈何，任由皇帝把她收入后宫，如珠如宝似的宠着。
几个月后孩子降生，没想却是个死胎，苏如烟哭得死去活来，皇帝阴郁的脸则明朗了许多。
苏如烟孩子折了，皇帝为了安慰她，便把她一步封到了贵妃，在没有皇后的后宫中，这已经是如同皇后般的存在了，只是这苏贵妃似乎依然不满意，不但对身边的人冷冷的，就连对皇帝也依旧是冷冷的。
1.
皇帝李文治再遇到苏如烟的时候，苏如烟正在百草轩做义诊，小小的脸儿白里透红，一双眼睛扑闪着，对一个面色紧张衣衫褴褛的老嬷嬷道：“李妈妈，你不要心急，你这病是焦躁上火导致的，不是什么大病，完全可以治疗的，您放宽心，来我这拿几副药，就好了。”
老嬷嬷面色一松，复又讪讪道：“苏大夫，谢谢你啊，只是这药……”
苏如烟抢着道：“这药免费的，这是我得空时自己去山上采的，不要钱，您拿去就好。”
说着转身进了里屋，一会儿拿出了几包串好的药，递给老嬷嬷，老嬷嬷拿了药千恩万谢地走了。
一个八九岁岁的孩童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喊着：“苏神医，苏神医，我娘，我娘快生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苏如烟忙道：“小玲子，你不要着急，我这就去。”
说完对还在等待义诊的几位客人道了句抱歉，连忙背着医箱跟着孩子走了。
天黑的时候，苏如烟回来了，百草轩门口还有位等着的人，不是李文治又是谁。
待她看清楚来人，忽然惊喜道：“小六子，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到京城的呀？”
李文志高兴道：“和你分开后我就往京城走，只是路上遇到了些状况，这一耽搁就是好几年，如今安定下来后来就到处打听你的下落，近日才打听到。”
看李文治这样子，哪里还有半分金銮殿上帝王的英姿。
苏如烟打开百草轩的门，把李文志让了进去。
百草轩其实是间很小的药铺，店面就占了一大半，后面是苏如烟居住的地方，当李文志看到挂在墙上的青布男褂时，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一种焦虑划过心头，他想问，但是又不敢问。
一杯热茶放在了他的面前，苏如烟笑着道：“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茶是客人日前送来的雨前龙井，我尝着味道不错，就没舍得喝，就连陈哥都没舍得给他喝多少……”
李文治小口抿着茶杯里清亮的水，虽然茶味很一般，但他却觉得异常甘美。
他注意到苏如烟在说陈哥的时候，眼里闪着柔和的光芒，心便微微一沉。
“陈哥？他是谁？”
“哦，是我的，未婚夫”，苏如烟红着脸道，“其实我早想告诉你来着，只是这来了京城就一直遇不到你。”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在我回京城的路上，路过梁山的遇到了一伙土匪，那些土匪把我们抓了起来，本来我以为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呢，不想陈哥救了我……”，女子柔和的声音带着低低的雀跃。
“你们还没结婚吧？”
“恩，还没有，不过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初八。”
“那好。”
“小六子，你呢？有没有称心的姑娘？”
“我……哦，我有”。
“那怎么样了？姑娘知道吗？”
“大概还不知道……”
“那你可得赶紧。”
…………
李文治慢慢地喝完苏如烟给他泡的那杯茶，嘴里早已满是苦涩。
2.
李文治和苏如烟是在江南认识的，他们更多的交集是在那个大杂院里。
大杂院里住着许多南来北往各种走杂耍的贩夫走卒。
彼时他还只是一个被迫隐姓埋名流亡在外的皇子，最糟糕的是他和母亲交托守护他的人走散了。
他一个人在街头无家可归，夜里瑟缩在街头，露水打湿了衣服。
第二天竟然靠着墙角发起烧来，他浑浑噩噩地饿了一天，直到天黑的时候遇到了随着爷爷采药回来的苏如烟。
苏如烟和她爷爷在大杂院里是有很高威信的，毕竟几乎那里所有的人都受过他们的恩惠，平日里的感冒小伤都是找他们帮忙医治，受及他们爷孙的恩惠，大杂院的人一年到头根本不需要在外面就医。
李文治就这样被带到了大杂院，当苏如烟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想起了之前身边小太监的名字：小六子，于是苏如烟就成天小六子，小六子地叫他，小六子在这里见到很多从来没见过的事。
譬如胸口碎大石，那么大的石头就这样被一锤子杂碎了，还有喷火人，直看得李文治目瞪口呆。
苏如烟每到这个时候就看着他咯咯地笑他，他也看着苏如烟傻笑，亮晶晶的眸子就像暗夜里的星星一样，时间就久了，也就习惯了。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南方的康王叛变了，朝廷派了兵马镇压。
外面大街上满是衣衫褴褛的流民，偶尔还有饿死的尸首，大杂院在一片兵荒马乱里，人也一天比一天少，看得出来，大家都想离开了。
苏如烟的爷爷老了，不想再奔波了，于是苏如烟便陪着爷爷，哪里也不去。
小六子见苏如烟不走，自己也哪里都不想去。
直到有一天，康王的叛军兵马横扫了大杂院所在的整个城池，苏如烟的爷爷在兵荒马乱之际不幸被乱马踩伤身亡。
苏如烟哭泣着安葬了爷爷，无家可归的时候，这才想到离开。
小六子本来是要打算和苏如烟一起走的，只是他母妃派的人这时候已经找到了他。
他不能和苏如烟一起回去了，于是便互相留了口信，约好一年后在京城会合。
没想到这一年，却变成了五年。
待李文治这里一切尘埃落定，明察暗访找到苏如烟的时候，她竟然马上就要嫁人了。
3.
苏如烟的未婚夫死了，在他们新婚前半个月，苏如烟哭得死去活来。
三个月后，苏如烟进宫了。
皇帝李文治对苏如烟很是宠爱，各种珠宝，美食，名贵丝绸、茶叶可着劲往她那里送，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李文治也私下也和她好好聊过，但是她一心认定是李文治害死了自己的未婚夫。
苏如烟的未婚夫是个贩卖珠宝的生意人，本来赶着回去和苏如烟成亲的，没想路上却被土匪劫了去，人才两空。
真凶很快被缉拿到了，被判了午门即刻斩首。
但是苏如烟的未婚夫却真的去了，天地悠悠纵使思念再绵长却也再见不到他了。
皇帝去苏如烟那里，苏如烟便去了御花园，皇帝跟着去了御花园，苏如烟便去了太液池，皇帝去了太液池，苏如烟便又回了翊坤宫。
苏如烟不小心生病了，原本只是染了风寒，皇帝却辍朝陪了她三天直到她痊愈，后宫众多佳丽，从没有人见过皇帝对谁如此上心。
一国之君，是不能有如此致命的弱点的，如果有，那也必须要去掉。
你苏如烟不在乎皇帝，有的是在乎皇帝的人。
有多少人天天梦想着爬上皇帝那龙床，又有多少人在日日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妄想把他拉下马来自己取而代之。
康王虽败，但犹未斩草除根。
终于太后召见了贵妃苏如烟，一个白瓷瓶和一束白绫让苏如烟二选一，理由是魅惑君心，罪该万死。
皇帝听闻后早朝也顾不得上了，身着朝服急急火火地去了寿康宫，彼时苏如烟手里捏着白瓷瓶正要仰头服下。
随着皇帝一声怒吼，白瓷瓶应声碎裂在地。
太后被软禁在了寿康宫，苏如烟反而更得皇帝恩宠了，她居住的翊坤宫明哨暗哨一下子增加了好几个，皇帝也夜夜留宿在其中。
苏如烟偶尔也有被皇帝感动的时候，比如他看到皇帝为了哄她一笑，特意请了江南的杂耍班子来宫里表演。
这边的感动就像微风拂柳，很快就过去了，耳边却传来一阵抓刺客的惊呼。原是杂耍班子里混入了刺客，正表演着节目的时候，突然对席上的皇帝发起了攻击。
闪着寒光的剑刃不偏不斜地插入了皇帝的胸口，李文治胸口明黄色的金龙瞬时变成了血龙。
皇帝遇刺了，刺客眼见得手，当场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畏罪自杀。
御医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护住了皇帝的心脉，但是却交代皇帝心脉菲薄，以后万万要避免情绪过激，方保无虞。
太后狠狠地瞪了苏如烟几眼，扬长而去。
苏如烟自知理亏，便在翊坤宫躲了起来，谁也见，皇帝虽然已经清醒了过来，但病势依然很沉，苏如烟也一直都没有去看过他。
苏如烟有时候也在想:如果皇帝死了，她会开心吗？
想起大杂院的小六子，每次看着她的眸子都晶亮晶亮的，苏如烟突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其实，苏如烟早就知道，她的孩子早就死在她肚子里了，是她自己那会听到陈哥身亡的消息伤心过度造成的，和小六子无关，只是她总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
陈哥到底是怎么死的，她也不想去追究了，毕竟她能力有限，况且皇帝真的死了，这天下又该如何呢？自己唯一的亲人已经在兵荒马乱中死去了，眼见过乱世的她，是晓得乱世之下百姓之苦的。
皇帝彻底康复的那日，他终于看到盛装的苏贵妃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这也是她第一次来主动来看望他。
皇帝身子不好，苏贵妃经常在身边照顾着他，日子久了，便也会看一看群臣的奏折，偶尔发表一点自己的见解，皇帝亦很赞同，渐渐地，苏贵妃便帮皇帝批阅一部分无关紧要的奏折。
那次的刺杀，虽然主谋都现场自杀了，但是查下来，隐隐约约还是有些康王的影子在里面。
第二年，康王余孽再次举兵谋反，皇帝李文治与贵妃苏如烟亲自点兵，送将领出城平定江南康王之乱。
三年后，乱平，此时苏如烟已贵为皇后，为皇帝诞下了一双麟儿。
李文治此时因心脉受损，早已鬓发斑斑，一应大小事宜如今都已交给皇后苏如烟打理，而苏如烟亦不负众望，替他把整个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这天，苏如烟又批了一夜的奏折，喝了丫鬟递过来的香茶，揉着发昏的太阳穴，轻轻出了宣室殿的门。
一阵冷风吹来，苏如烟紧了紧领口挡风的狐裘，东方天幕上的启明星半明半昧地像孩子的眼睛一样调皮地看着她，这让苏如烟想起了在大杂院那些简单而快乐的日子，她忽而轻轻一笑心里道:人生啊，还真是由许多意外组成的，如果当初她没有认识小六子，那这江山社稷又与她何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