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人获得幸福的路上,她们没有美丽、没有财富、没有家世,甚至连健康都没有,但她们同样奇货可居,让人见了就会喜欢得流下泪来。
现在的孩子都把爱好叫做特长,人人都有特长,也就不算什么了。但在我们小时候,一个爱好,也许能让平凡的孩子与众不同一点儿。
14岁,陈畅跟着一只老式收音机模仿陕西方言说相声。她学得很认真,拿捏着语言大师们的节奏和腔调,一字一板,字正腔圆。
她在准备着初中生活的最后一次登台。
那年一共发生了两件事,一是陈畅在学校的联欢会上说了一个方言段子,把全校一千多师生都逗笑了,从此活得像空气的姑娘,开始在校园里有名气。第二件事是,邻班的任小伟,有一天突然拦住她说:胖子,给我讲个段子。
陈畅虽然跑开了,但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地跳,脸被涨得通红,嗓子里有一股甜丝丝的水在往上涌。
初中毕业,陈畅只考上了职高,因为有弟弟,家里不会在上学这事上再投资给她了。很多年来,她已经接受了身为平凡女孩儿的宿命。下雨的天气,母亲不会送雨伞给她,她要在雨中拼命地奔跑,衣服黏在皮肤上,她打着颤回到家,母亲瞥一眼,便到厨房里去了。
她没什么,她愿意每天都活得嘻嘻哈哈的,她有她自己的世界——一个脱口秀的世界。
考了职高的陈畅与考上重点的任小伟,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陈畅想,至少最后还能送给他一段脱口秀。
终于到了毕业散伙饭,在KTV,她拿起话筒,神情自若地走到前面:喂,喂,我来给大家说个段子。
黑暗的KTV里发出一片欢呼声,有男生打着口哨,她更加兴奋,似乎有一股血涌到了头顶。那天,她一个人分饰两角,把沙发上的人笑得前仰后合,一个笑到了另一个的怀里。那个紧紧相拥的,是任小伟和他的新晋女友。
陈畅看见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纵使会讲段子,生活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职高毕业,陈畅去一家杂志社做了广告业务员,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开车的男人。
一个杂志的广告部,云集了各种美女,陈畅并不美,业务也不好,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里,就像一个另类的存在。
唯一让大家记住她的,是年终晚会时,她上台表演了一个脱口秀。她胖、矮小、架着厚厚的近视镜,一个人站在台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道具,但她一张嘴,每个人都笑了。
脱口秀太精彩,连续几天,办公室里的话题都是她。那些傲娇范儿的女文青们,见到她比过去亲切了很多,她们亲切地喊她陈儿,她们说陈儿啊,有空来我们办公室讲个段子!她连连点头,回应得更亲切。
可过了这个年,杂志销量低迷,每个部门都搞末位淘汰,她,被下岗了。
下岗这年孩子三岁,丈夫出轨,提出离婚。开始时每月还会得到500块的抚养费,到了后来,丈夫干脆出去打工了,500块的抚养费也就没有了。亲人们让她去告丈夫,陈畅不肯,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职高文凭找不到像样的工作,陈畅就去推销保险。那几年股市很好,需要做保险投资的人就少。推销保险是靠提成收入,有时一个月一单都没有签,只能靠母亲的接济维持生活。为找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陈畅应聘到一家酒楼刷盘子。
刷盘子每月700元的工资,加上母亲每月会接济300块,如果不够,就透支信用卡。如此,一生活就是5年。
生活很残忍,没有什么奇迹发生。
就这么一直过,仿若再不会有奇迹了。可就在5年后的一天,鬼使神差,酒楼有婚宴,在节骨眼儿上,婚礼主持的嗓子失声,来不了了。婚庆公司的人急得火上房,就看陈畅缓缓地脱掉洗碗工围裙,对婚礼策划说:我会脱口秀,让我去试试吧!
接着,一个胖墩墩、架着近视镜的女人就这么在一束追光下,站到了婚礼的舞台中央。几个闪亮的包裹抖下去,台下喧嚷骚动的人们,一下子被她特有的幽默吸引了,变得有序起来,在她情绪的带动下,全场的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婚礼结束,婚礼策划,也就是婚庆公司的老板找到她,塞给她厚厚一沓钱。
几天后,陈畅成了这家婚庆公司的司仪小姐。
又过了一年,陈畅结婚了,她的丈夫,也就是婚庆公司的老板,在自己的婚礼上,托着新娘的手,幸福得掩面而泣。
从此,陈畅过上了婚庆公司老板娘的生活。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想说什么哪?我想说,笑,对于艰辛的人来说是对残酷命运的回敬,可偏偏有人很爱笑,笑点低欢乐多出口就是段子,她们不是不会哭,是知道哭了也没人在意,生活赐予她们的东西很少,就剩一点儿热忱,她们只能抓住这点儿热忱,一步一步地走,她们要笑着等那个在意她们的人出现,然后把眼泪当作礼物,赠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