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本来想要给在外地打工的父亲打一通电话。不过怕是在忙,没有接听。我想了想,给父亲发了一条信息,聊表心意。
仔细想了想,似乎有半个月没有给他打电话了。今天晚上一定要给他打个电话。有人说,我们只有在这些节日的时候,才会想起来给父母一声问候,有网友戏称朋友圈的节日。但其实,我认为我们应该感谢这些节日,让我们可以表达爱意,哪怕是随波逐流,也会有一天我们认认真真地向父母说一声感谢,说一声爱。借着这个节日,记录几件我和父亲之间的小事吧。
初三,我最严重的叛逆期。因为家里又添了孩子,因为不久前才结束留守儿童的生活,我格外地敏感和多刺。成绩没有一落千丈也上下波动不止,每次吃完饭摔门就走,宁可提早去学校也不肯在家多待一秒,常常一言不合就跟母亲大吵,觉得自己怎么像个孤岛,全世界没有人能理解我,恨不能离家出走。偏偏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有了比较好的高中提前招生,我们班有一批同学定下来去哪个学校了,而我还只是耍自己的小性子在跟家人冷战。一次晚自习下课,我又在学校周边磨磨蹭蹭晚了半个小时回去,算好了这个时候父母都睡了,不必寒暄。谁知道推开大门,看到爸爸屋里边还有亮光,蹑手蹑脚地进了我的屋子,放下书包没开灯就卷在被子里,装作已经回来睡了好久的样子。不久听到哥哥的声音“妞妞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几点了。”我听到一声酒杯碰桌的轻响,“不要管她,我辛辛苦苦挣钱就是让她好好学习,这可好,玩疯了。”接着,又是一声轻响,一杯酒下肚,父亲跟哥哥说“她班主任打电话来,说她迟到。她每天吃了饭就走了,我以为是去学校学习,结果迟到。你说她都干了什么,她都干了什么啊!”“我在外面再苦再累我都不怕,可我怕她走偏路她不争气呀。”那天晚上借着酒劲父亲说了很多很多,我卷着被子听了好久好久,第二天起来枕边还是湿的。可能父亲已经不记得这个晚上了,可是我记得很清楚,这个晚上把我从肆意游荡的边缘拉了回来,那一年中考虽然成绩不拔尖,但还是考上了县城的高中,继续了我的学业。有的时候,让人改变的不是哪句刻骨铭心的话。这一夜,我都刻骨铭心。你在墙的那一边醉酒失望,我在墙的这一边流泪自责,这是我的成长礼,用你心碎换来的,对不起,爸爸。
高二,家里还是很穷,有的时候,我一星期要带30块的生活费都要母亲出去借。父亲决定去出海,跟着渔船打一季鱼。某个午后我回家,推开门,父亲和母亲在院子里坐着,母亲在仔细地给父亲染头发,见我回来,父亲似乎还挺不好意思,跟母亲说着不用染了,这就行了。我细细地看我的父亲,我只是有三四个月没有见他,他却像老了十岁。海风是有多凌厉,海日是有多毒辣,把我英俊潇洒的父亲击打得像一个老翁,皮肤松弛皱纹横生头发花白。我记得很清楚,从这一年开始,我父亲头上的白发一年比一年多,脸上的皱纹一年比一年深,再没有弥补回来。我总是想,你能不能等一等我,等我长大一点你再老去,我还能替你分担一些,不让你这么劳累。时光慢些吧,请恩待我的父母呀。我会跑得快一点,追赶你的脚步。
大一,去远方求学。没有出过远门父亲背着我的行囊送我远行。到了学校办好手续,我们一块到学校外边吃饭,父亲点了两大碗面,絮絮叨叨地说,“学校还不错,你好好学习不用操心家里,没有钱了给我打电话。一定要好好吃饭。”新学校的新奇感还没消退,我一边吃面一边应付地嗯嗯嗯,并不上心,只听父亲重复了好几遍的好好吃饭。下午一点多的火车,吃完饭来不及再让父亲参观参观学校,临走前他掏掏口袋,留下回去坐车的钱,剩下的全塞给了我,让我多吃点不要委屈自己。我这时才反应过来,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一股不舍之情爬上心头,我突然很想留下父亲,让他再住一晚也好,再留两个小时也好。可父亲摸摸鼻子,拦了一辆出租车,匆忙地挥挥手就走了。一瞬间我的眼泪就下来了,心里叫嚣着让父亲留下来,可我也多清楚,大学的学费生活费不是一笔小数目,父亲请的两天假已经是他的极限,不能任性。我站在路口,泪流满面地看着出租车越来越远,才知道,这一幕,怕是龙应台笔下的父女之情的写照了吧,我看你的背影越来越远,而你告诉我不必追,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后来我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回来的那个夜晚,整夜没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