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开学了,刘爽意愿再去温塘洗一次澡,我们上周日刚刚去过的。早饭后让他去理了发,然后准备去洗澡。
对于刘爽来说,洗澡就是进入澡堂洗洗再出来,而对于妈妈来说,洗澡是个系列工程——得召集人员:一辆车,最多坐五个人,很多时候是奶奶和二姨或者三姨和卫央姐,很少就我们俩的;得查看车况,油有多少;得准备洗澡用品,洗头液护发素毛巾洗澡巾梳子牙刷换洗衣服,还有喝的水,如果奶奶去再带个小板凳;得计划吃饭的时间和地方……洗澡对妈妈来说,是四五个小时的事,对刘爽来说就是面包里面的夹心——只那么一个多小时的事。
刘爽要去洗澡,我联系了一圈,最后决定就我和刘爽卫央。三姐上班,母亲上周刚刚洗过,不愿意再去,太费精神;王凤生理期不能洗澡。
我正在催刘爽快点整理自己的换洗衣服,突然电话响,一接起,是芳华。
“艳艳你在哪儿?”
“在家呀。”
“我遇到你的一个同学,还说和你关系特别好。你猜猜是谁。”
“哦,”
“我把电话给她,她和你说。”
然后,手机被传递。
“喂,艳艳。”
“哦,您好。”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
“是,一时听不出。”
“真的听不出来?”
“是。”我硬着头皮说。
今天是假期,和芳华也好些天没见过了。而且,芳华只说是我的同学,又没说在哪里相遇的,这大千世界,我怎么能一下子想到是谁——谁能和芳华在今天有交集呢?今天周六,芳华去骑行了吗?如果是,那在喜欢户外运动的同学里猜,还有个能缩小并锁定的范围。可是,我的眼前一片茫然。
我的转念还没有回环,“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话筒里,已经很失望了。
“是,电话机里本来会变音,我真的听不出来。”我也很窘迫。我是在收拾洗澡用品的时候被接的电话,手里的东西还没有放下,心绪一下子转不过来,我怎么能猜得出来呀!我只好实话实说。
“今天亢老师的小德结婚,我来这边了。”这句话一说,我豁然。
“那么大德呢?”我问。
“大德还没结婚,小德先结。”
“娶的哪里的媳妇?”
“焦村的住在焦村半坡。”
“您们现在在哪儿?亢老师家,还是酒店,还是新房?”
“我们刚刚到新房转了一圈,准备去家里。”
“离得不远吗?”
“在老邮电局这里。”
“亢老师的家就在四中后面,确实离得不远。”
亢老师和芳华是邻居,社层和亢老师是亲戚。我听到“小德”就一下子知道是谁了——有了足够的信息,猜起来就不难了,是不是?
“我刚才见到世敏哥了。”
“哦,那还有其他的老同事来吗?”
“我又不认识,不知道。”
“那您马上和姐夫说说话吧。”
“好,我就挂了。”
“好,再见。”
我和社层,当然是非一般的关系。但今天,让社层在芳华面前有点……她们肯定说“艳艳肯定知道我的”,但我就是没有第一时间听出她的声音——因为她和芳华,如果不是小德的婚礼,怎么能遇到一块呢!
我想起了二十多年以前,刚刚毕业,一天,校长叫我去他办公室,接个电话。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传呼机,只有校长住室有一部座机。校长还是我的老师。
校长坐在靠窗下的办公桌前,我就站在进门口的桌子侧边,接电话。拿着听筒,“喂?”
“艳艳,”
“哦。”
“猜猜我是谁。”
我扭捏地站着,校长也没干什么,就在那里坐着,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哪里有心思“猜猜您是谁”呀。
我不作声,是不敢作声。
“你猜不出来?”
我的汗都快下来了,在初春的天气里。
电话里,还在让我猜。我……
难道对方不知道我是在校长的注视下接电话的?即使校长不在住室,毕竟这是校长的办公室,我哪里敢多呆,我哪里还有多余的“智力”猜您是谁。
我觉得过了漫长的时间之后,对方才说“我是依莹,……”
她是要结婚了,邀请我去参加婚礼。我怎么去的她家,送的什么礼物,她结婚那天穿什么礼服……我统统都不记得了,这么多年,我依然记得我站在校长的目光里,被要求“猜猜我是谁”的煎熬!
所以,我打电话,或者发微信发短信,向来都是自报家门,先说我是谁,再说事。我不会让别人“猜猜我是谁”的。
无猜,不猜。
世界这么大!
(20200807)